“图谋造反”这顶大帽子压下来,谁能不怕?远东历届总督因此不敢自行建设迷锁,赎罪堡就像一位赤身裸体的女郎,对来自外界的威胁和源于内部的隐患几乎不设防。
假如赎罪堡设有迷锁,当初根本不用畏惧兽人骚扰,也就没有必要组建民兵加强防务,鲁道夫这位枭雄也就没有出头的机会。
假如赎罪堡设有迷锁,市民暴动不可能一呼百应闹到如今遍地烽烟的局面,迷锁监控之下任何挑头闹事者都会被牢牢锁定,克劳茨的骑士团也就不必因维持治安而疲于奔命,远东革命的火种很可能尚未壮大起来就被扑灭。
帝国当局对远东行省财政投入不足,在软件方面造成的恶果是当地公职人员办公经费短缺收入微薄。内陆官僚不想去远东吃苦受罪,行政系统若想有效运作只能依赖本地大家族出身的官员,大瀑布城的市长约德尔·斯托雷平是远东本土文官的代表,而赎罪堡治安司令坎普上校则是武官的典型。
这些远东当地大家族出身的官僚虽然早就购买了赎罪券摆脱异端身份,但是其父辈亲友大多仍然戴着异端的帽子,而当遥远的帝国皇权与身边的乡亲发生利益冲突,这些本土官僚往往更同情后者,对帝国中央政府多少有些疏离感。当远东的抗税运动转变成武装革命,本土官僚体系表面维持平静实则暗潮汹涌,特别是当鲁道夫·寇拉斯率大军抵达首府城外的消息经晚报和传单散播开来,几乎是一夕之间,远东本土官僚大多动起“箪壶食浆以迎义师”的心思。
约德尔·斯托雷平代表本土文官公开出席寇拉斯家宴,这是一个明确的表态,与此同时,坎普上校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表态,却以更实际的方式向寇拉斯军提供了很大帮助。
克劳茨没有将“破晓作战”透露给坎普上校,但是坎普上校身为赎罪堡土生土长的头号地头蛇,多年来主管首府治安部门,这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他的耳目?骑士团刚一调动他就有所警觉。
克劳茨授意埃尔文中校接管了治安部队,但是埃尔文根本指挥不动那些“老油条”,实际上治安团还是受到坎普的背后遥控,而治安部门与地下社会难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坎普上校通过治安团的亲信和城里那些无孔不入的城狐社鼠多方打探,不出半天就把“破晓作战”的内情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又过了短短十分钟,这份以“短讯术”传输的秘密情报就摆在了寇拉斯父子的案头:敌拟于明日拂晓出击,空军先行轰炸车站,骑兵跟进突袭。
鲁道夫早就与儿子一起分析过克劳茨在困守孤城的处境下有可能做出的反击举动,事实上他决定先将炮兵运送回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以大炮轰击赎罪堡,而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诱克劳茨主动出击。坎普上校的情报证明克劳茨已经上钩,还提供了骑士团的出击时间和作战计划,这场决定赎罪堡归属权的战役在打响之前就已经预示了结局,父子俩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以尽可能小的代价拿下这场胜利,考虑到敌方拥有一个加强营的鹫马骑兵,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这一战的关键不在地面而在空中,罗兰,你有没有把握在空战中击溃鹫马骑兵营?”鲁道夫注视着儿子,脸上没有笑容。
从北地作战对抗“龙之眼”空军,再到前不久营救叶夫根尼娅,儿子在历次空战中表现出的杰出指挥才能令鲁道夫感到自豪,然而他也知道空军仍然是寇拉斯军团目前最大的短板,虽有魔导飞艇和巨鹰联队,无奈兵力太少,作战中时常感到捉襟见肘。克劳茨将“破晓作战”的赌注压在一个加强营的鹫马骑兵上,己方空军若想阻止敌军空袭,一头巨鹰至少也得拦截五匹鹫马,在鲁道夫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毕竟巨鹰在与鹫马骑士的单挑中不占什么优势,而且这里也没有基特兰德英灵大军提供空中支援。一旦空中防线被突破,布设在车站附近的炮兵阵地就会暴露在鹫马骑兵眼前,接下来必将有雨点般的炸弹投掷下来,将炮兵阵地化作一片火海,负责防御阵地的两个掷弹兵团也要跟着遭殃,克劳茨的主力骑士团乘势发起冲锋……这后果之可怕鲁道夫简直不敢深想。
罗兰沉思数秒,抬头冲父亲微微一笑,阳光灿烂的笑容驱散鲁道夫心头的阴云,然而接下来儿子的话又让他的心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