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河谷之战,殿下已经用行动表明了我国的外交立场,回想当初与米底亚边防军的冲突,我至今还觉得后怕,如果那一战我们打输了,不要说迦南人主动抛出橄榄枝求和,恐怕连南疆40万里国土都保不住,外交是战争的延续,战场上失去的东西休想在谈判桌上拿回来,多亏那些不惜流血牺牲捍卫边疆的官兵,我们外交工作者才有机会以不卑不亢的立场面对强邻。”昆体良深有感触地说。
“军人有军人的职责,外交官有外交官的使命,这是两种不同的战场,远东军人没有辜负国民与陛下的信赖,希望我们的外交之旅也能不辱使命。”罗兰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窗外的光线渐变明亮,辽阔的戈壁滩一望无际,新月河如同一条蜿蜒的缎带贯穿两国边界,反射朝霞熠熠生辉。
“殿下,我们的团队研究过歌罗法王子在信中列出的合作草案,对两国合作修建铁路、维持边境治安和开辟通商口岸都没有异议,但是对取消关税这一条尚未达成共识,我本人也是心存疑虑。”昆体良脸色凝重。
罗兰猜到他有此心结,否则也不会丢下大堆工作跑来陪自己看风景,含笑向他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殿下,迦南的工业化进程起步比我国早,国内工商业更发达,如果铲平关税门槛,迦南制造的商品必将大量涌入远东市场,与本土同类产品展开竞争,考虑到我国的工商业还处于成长阶段,失去关税保护意味着竞争力被削弱,长此以往国内市场将被迦南商品占据,民族产业的成长空间受到压缩,将有大量工厂被迫关门倒闭,还谈何发展壮大!”
罗兰知道这些话压在昆体良心里很久了,而且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看法,也代表了朝野上下全体重商主义者的心声。
要如何回答昆体良的质问?罗兰陷入沉思。首先必须承认对方的顾虑并非杞人忧天,国家间的贸易活动不能等同于个体间的买卖。哪怕你用供求曲线分析出自由贸易能够带来最大总福利,最高的效率,哪怕比较优势理论在纸面上看起来的确很有说服力,却不得不面对现实困境:强势的工业国总是在这看似公平的自由贸易中占尽便宜,弱势的农业国则往往沦为贸易对手的经济殖民地。
瓦雷斯的历史进程还处于殖民战争的初级阶段,强国的执政者热衷于开疆拓土,为国民提供更广阔的可供耕种的土地,顺带掠夺殖民地的自然资源——比如魔晶矿石。相比之下,歌罗法提出的自由贸易理念无疑超越了时代,理论上比主流重商主义者更先进,而其提出与远东贸易合作的想法,其实就是试图践行自己的政治经济学理念——超越争夺领土的殖民战争,在和平共赢的大旗掩护下推行经济扩张战略。
罗兰很珍惜与歌罗法的友谊,但是当两人代表各自国家利益的时候,只能先把友谊放一边,多一些算计。如果歌罗法的战略得以实现,远东的工业化进程将陷入停滞,人们出于追逐利益的本能,更乐于将资本投入到农业生产,毕竟当前远东最具比较优势的大宗商品只有农产品,长此以往,远东将在国际竞争中掉队,蜕变成一个典型的“香蕉王国”。身为来自地球的穿越者,罗兰拥有比歌罗法更广阔的视野,更明晰的远见,既看到了危机,同时也看到了机遇。
“昆体良先生,我与歌罗法就像坐在牌桌钱的两个赌徒,歌罗法抓了一副好牌,试图通过种种看似公平的手段诱惑我押上更大的赌注,直至掏空我的口袋;的确,我的牌面不如他的好,但是我的优势在于看穿了他的牌路,清楚他的算计,我不介意陪他玩下去,但是并不意味着我会傻到完全按照他的规矩玩。”罗兰轻轻一笑,眼中隐露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