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后,1979年周赫煊受邀返回大陆,年底以作家、诗人的身份,出席全国第四次文代会。他于会议期间住在北大,并捐赠出早年收集的各类刊物,共计报纸107份、杂志32本、诗刊3册。
这些刊物后来陈列于北大校史馆,且被编撰成书,印刷出版,名曰《骂校长集》。
80年代,周赫煊从反动文人变成爱国学者,国内开始掀起对他的研究热潮。《收获》杂志分别采访了沈从文和丁玲,二人此时已经反目成仇,但他们对周赫煊的评价却出奇一致。
《收获》:沈老先生,你是哪年认识周校长的?
沈从文:我最初是通过报纸和杂志认识他,但第一次见面,是在1926年的11月。他在台上致辞,我在台下聆听。那场演讲别开生面,他自诩反动军阀的走狗,被很多学生唾弃。
《收获》:你好像不是北大的学生,为什么当时在场?
沈从文:我在北大做过旁听生,还冒充正式生去参加考试,得了三角五分钱奖学金。当时我正好住在北大附近,一听周先生要来,便和胡也频、丁玲共同去了。
《收获》:学生骂校长是怎么回事?
沈从文:哈哈,那可有趣。当时周先生是张作霖任命的校长,一赴任就禁止学生传播进步思想,学生们当然要骂。不过都是做样子给军阀看,大家私底下对周先生还是很尊敬的。
《收获》:周先生好像喜欢收集骂他的文章?
沈从文:是的,周先生为人很有趣,他有收集癖好。我当时受邀跟随周先生去天津,担任《大众》副刊的编辑,跟周先生同事一年有余。他看到骂自己的文章,都会细细品读加以评价,骂得好的他哈哈大笑,骂得有失水准他又摇头叹息。他还喜欢收集名人书法,我当时只是个小作家,也被他硬拉着写了几幅毛笔字。
《收获》:周先生在生活中是怎样的人?
沈从文:他并不热衷于物质享受,海珍海味固然喜欢,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他爱好交朋友,三教九流皆能谈笑共饮,圆滑务实而又坚守底线。
《收获》:你对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沈从文:他的思想让人捉摸不透,对时局有着极其敏锐的分析能力。我记得是1927年底,一次喝酒的时候,他就预言张作霖死期不远。现在回头想想,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洞察力。当时张作霖跟日本人矛盾极深,一但失势返回东北,就必然成为暗杀目标。
《收获》:自从去年马尔克斯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做为魔幻现实主义流派始祖的周先生,再次引起国际文坛的广泛关注。你认为他有可能荣获诺奖吗?
沈从文:哈哈,我可说不准。1938年的时候,周先生就被提名诺贝尔文学奖,在之后的几十年里,他总共获得提名21次,这已经是个难以打破的纪录了。
《收获》:确实如此,所以周先生被誉为文学界的无冕之王。你觉得为什么周先生一直被提名,却始终无法获奖呢?
沈从文:因为他是中国人。
……
《收获》:丁玲女士,你眼中的周赫煊是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