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可否认,王义很能干,短短半年时间便以庶人之身成为高句丽国中世子的幕僚,衣着华服锦绣不说,就连言行举止之间都有了派头。
“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些不懂,为何你一定要让我投入辽东学馆门下学习。”世子拔奇提起辽东,言语间多有不屑,微微皱着鼻子说道:“高句丽与汉争夺西方土地的战事在二百年里从未停止,向父王告请入辽东习汉学时可是教我被二弟好一阵嘲笑啊!”
“诚然,高句丽国力强盛,甚至若无扶余国牵制,就是整个幽州亦不能比拟。可是世子,高句丽再强,将来能真正属于你的,又有什么呢?待大王百年之后,您是守着国内城旁边的那岩城度日,还是终日醉倒在纥升骨城,为二王子守着大汉边陲呢?”
拔奇的脸色并不好看,王义的言外之意便是说等他父王过世,王位便绝对与他没有一点关系,脸色不由冷了下来,高高扬起下巴骄傲地说道:“我才是父王的长子,继承王位,强国富民本就是我天生的责任,怎能在纥升骨城醉倒!”
王义轻松地笑了,看着沿河两岸渐渐消去的堆积白雪,饮了一口碗中酒液,嘴角勾起的弧度写满了讥讽。他们这些平民出身的草莽是向来不懂贵族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王义咧着嘴揉着眼睛问道:“可是我听说国内城的大辅、古雏加、大加都聚拢在二王子伊夷谟的身边,他们支持二王子登上王位……那到时候世子天生的责任,又该寄放在何处呢?”
高句丽的中央官职分为七级,最上的大辅相当于丞相,而古雏加与大加,则是高句丽五部中的贵族首领,同样拥有参与政治的权力。
拔奇被王义的话噎住,却满不在乎,自幼时起王都的宫廷汉学教习便告诉他折节下士的故事,他只是愣了一瞬便说道:“如果伊夷谟比我更出色,那我会助他管理城邑,毕竟他是我的弟弟,兄弟之间应当相互扶持。”
“嗯……世子的胸襟令在下佩服不已。”王义点头,端起镶着银边的陶碗看了片刻,才啧出一声,放下陶碗对拔奇问道:“那么世子,如果你做大王,难道就不能照顾兄弟了吗?”
“做不做大王,又和进入汉辽东郡学汉学又何关系呢?”拔奇没有回答王义的问题,反而说道:“难道在国内城的那些儒士,就不能教给我很好的汉学?”
“在下建议世子入辽东,并非是为了汉学。那些大加、大辅聚拢在伊夷谟的身边,就是因为他想要做大王,而他做了大王,便能给那些支持他的大加更多的东西,权力、财物、兵力,人们是为了这些东西。如果世子不想成为大王,或根本不在乎,也就无法给予别人这些东西,自然,就没有人支持世子。”王义笑着,他的巧舌如簧仿佛令他想起燕北一本正经地骗人时的模样,摇摇头,他笑着问道:“世子以为辽东郡掌握在谁的手里?”
“汉朝的郡有太守,就像我们的大辅一样,管理这片土地的所有事务。”拔奇确实被王义说动了,这种问题其实一想就能够想清楚,可惜从来都没有人告诉他,拔奇对王义问道:“辽东郡的太守,难道不是被人称作沮公与的沮授吗?”
“他不是被人称作,汉人的名号,分作名与字,沮授是他的名,公与是他的字。但是辽东郡并未掌握在他的手里。”王义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他终于能告诉拔奇燕北的名字,他对拔奇说道:“我的同乡护乌桓校尉燕北,现在统治着汉辽东郡,是大汉北方最有权势的将军之一。”
“护乌桓校尉?不对,这个官职难道不是为了保护乌桓人与那些鲜卑叛徒的吗?”因为鲜卑在弱小时曾经为高句丽的附属国,所以拔奇习惯于将鲜卑人叫做叛徒,事实上每一个高句丽人都很清楚,鲜卑人如今在草原北方打出了自己的土地,已经不再是老人们口中被驱使的奴隶,拔奇问道:“护乌桓校尉凭什么统治辽东,又凭什么成为大汉北方最有权势的将军?大汉北方,那要有多大,一千里吗?”
王义被拔奇的话逗得开怀大笑,摆手吐出三个字,“三千里!”
“从盖马大山到太行山脉,从上谷到黄河,没有人不知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