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的深了,方醒的精神越来越好,但是却觉得有些胸闷。
这是睡多了的反应。
“这事你是够不着,常宇都够呛。”
“是。”
“任何革新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陛下在京城坐镇,金幼孜被赶出了京城,而我也出京,这一系列的动作自然有人会去揣度,这样很有趣。”
方醒恶作剧般的笑道:“他们都在盯着国本,那是能决定大明未来百年走向的国本,所以在他们的眼中就变成了一块肥肉。”
李二毛觉得方醒这是在安慰自己,可他却知道这些政治动作里蕴含着绝大的危险。
“老师,他们想恢复原状,若是能再进一步自然更好,比如说重新获得免赋税的特权。”
“那不可能!”
方醒自信的道:“取消士绅特权的好处皇帝最清楚不过了,换了谁来做这个皇帝,他都会守着底线,而其中之一就是不得恢复士绅特权,否则他就准备垂拱而治吧。”
两人走出了卧室。
青州的夜很宁静,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才让人知道还身处人世间。
天色有些黑,星宿的光芒仿佛被过滤了大半,没精打采的。
微风吹拂着,微凉。
李二毛跟在方醒的身后想着心事,偶尔握紧的双拳证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方醒伸手把挡在前方的树枝抬高,然后缓缓走过,仔细看了看枝头。
嫩叶就像是一夜之间出现在了枝头。
方醒轻轻的摸着嫩叶,说道:“这大概就是定鼎的一次较量,若是能压下儒家,科学的机会就来了,此消彼长,懂吗?”
李二毛说道:“弟子只是觉得生不逢时,若是早十年的话,弟子就能参与到这场让人热血沸腾的较量之中,而现在……”
方醒只是笑了笑,李二毛继续说道:“世人趋利,若是儒家被打压,科学被看重,不少人就会转向,可这些人终究立场不坚定,随时都会转投儒家。”
“这就是你的毛躁。”
方醒在前方缓缓而行,声音也不紧不慢的。
“不要非此即彼,更不要有道德洁癖,那不是做事的态度。”
李二毛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敲打。
“老师,您以前说过,没有纯粹的人,有的只是诱惑的大小。有的觉得为了生民、有的觉得为了陛下、有的觉得为了大明,有的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可这一切都得要看上位者的手段。若是手段高超,大势之下,再多的私心也会跟着走,成为对大明有益的一块砖头。”
方醒说道:“你看看历朝历代,每当开国时,大多有一番作为,那些君臣也知道兢兢业业,这就是大势。等过了几十上百年,自然就进入到了一个倦怠期,然后文恬武嬉,贪腐横行……”
方醒回身说道:“二毛,科学不是为了和儒家争夺话语权,这一点你要永远记住了,咱们要争夺的是国运!要有国运在我的抱负,否则二十年后,科学和儒家别无两样。”
李二毛心中激荡,“老师,是以天下为己任吗?”
“不。”
方醒说道:“那是口号,喊多了坏处多。咱们要的是命运相关,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李二毛呆立原地。
方醒见他在思索,就回了卧室。
李二毛一直在想着这一句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夜露深重,他突然醒来,然后回来自己的地方,开始写文章。
——国强我强,国弱我伤!
李二毛抬起头来,他想起了方醒以前的教导。
——百姓对所谓的国家和民族并无太多的眷顾,这也是凝聚力不强的问题所在。
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就阐述了对这种观念的看法。
天下,个人。
天下不安,个人何来的安稳?
天下强大,个人何来的不安?
他想起了今年减免一成粮税的旨意,然后低下头,开始奋笔疾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