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南濒泗水,沂水和武水从北边流来,绕城和泗水相汇,西边则是葛峄山,可谓易守难攻。
“汝等听说过,鹬蚌相争的故事么?”
陵县豪侠秦嘉站在泗水边上,身后站着四千兵卒。
他近来可谓风光无限,不仅带着附近几县交好的豪侠推翻了秦吏的统治,更夺取彭城,拥立旧楚大贵族景驹为王。而他自立为令尹,铚县人董绁为上柱国,昭氏贵族召骚为莫敖,符离人朱鸡石为左司马,取虑人郑布右司马,徐人丁疾为厩尹……
这是秦嘉过去做梦也想不到的,但如今,他的野心急速膨胀,不仅要全取泗水郡,还要攻占邻近的东海,迫使淮南的另一位“楚王”承认两楚并立的事实。
他扬鞭指着泗水北岸,对峙的两军道:“眼下的情形,便是鹬蚌之争,秦军五千人,攻城内两三千,只会两败俱伤,吾等且再等等,待其两蔽,再坐享渔翁之利!”
一旁的召骚欲言又止,在他看来,鹬蚌实为两楚,渔夫反倒是秦军。
就在这时,斥候却指着北岸大声道:“令尹、莫敖,那边打起来了!”
秦嘉和召骚连忙直起身望去,却见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在下邳城北数里外布阵,黑压压的秦军阵列,却忽然爆发了一阵骚乱……
一抹红色,伴随着其扬起的尘埃,出现在阵列东北方向,却是一支车骑袭击了秦军后阵。
当秦嘉从负责远眺的“视日”处听说,那支军队只有数十乘车,两百多骑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以一击十?冲击的还是阵坚垒固的秦军,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然而,想象中,来袭者人仰马翻的大败却并未出现:那支车骑来得太快,且来自秦军没有设防的东北放,竟靠着数十乘战车的冲击力,直接冲入东海郡尉匆匆调到后阵的一千人中!
车者,军之羽翼也,所以陷坚陈,要强敌,遮走北也,敌之前后,行陈未定,即陷之!
他们将队列搅得一塌糊涂,这使得秦军后阵的骚动在一瞬间扩大。
秦嘉能看到的,下邳城头自然也一览无遗,这时候,下邳城门也开了,两千人蜂拥而出,在项声带领下,朝正要调头的秦军前阵扑去!
这下,纵然秦军有五千人,前后两阵却只能各自为战了。
接着,战局也未陷入寻常的僵持,数十辆战车不够灵活,已陷于秦军之中,楚人车左、车右弃车持剑而斗。
但两百余骑,却在那面赤旗的带领下,离开了战局,远远眺望着。
秦前军三千人,抵御项声的攻势,后军遭到突袭后,陷入与车兵的混战。
中军顿时变得空虚起来。
那位赤袍将军发现了这点。
骑兵又动了,他们像一把烧红的剑,加速向前、后两军的缝隙切去,竟将秦军两阵间的薄弱队列切裂急进,杀入前后难顾的秦中军,直扑东海郡尉旗下。
下一刻,东海郡尉的大旗,倒了!
秦军士卒个个善战,也并非没有斗志,然而突遭袭击,郡尉大旗也莫名其妙地倒下,众人失去了统一指挥,他们陷入了混乱,秦嘉远远看上去……
“就像是被解开的绳结!”
这个比喻很恰当,失去指挥后,秦军前后阵已然解体,无人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们只晓得自己败了,纷纷脱离阵列逃开。
而赤色的车骑叱呼追击,下邳城内杀出来的楚人也开始猛然地反击,项声追击敌人直达十里,尸横遍野……
秦嘉在数里外,不知道那边具体发生了怎样的战斗,只知道,溃围、斩将、刈旗、陷阵,都是在短短一刻内完成的!
“秦军输了?”
他与召骚面面相觑,先前秦嘉可是派人去试探过的,东海郡兵非小弱也,且装备精良,强弓劲弩,长矛长戈,似乎难以战胜,但却在短短数刻之内,被打得土崩瓦解。
他们自问,己方绝对做不到……
秦嘉和手下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甚至忘了派人渡河,取他方才所说的“渔翁之利”。
直到一位骑着黑马的赤袍骑将手持长戟,挑着秦东海郡尉的首级,来到泗水北岸。
骏马前蹄已进入河水,却见他将长戟深深插在沙地里,挺直了腰杆,大声朝着对岸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