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真没打算去听公羊先生讲解《春秋》,对此他不屑一顾。
由于《春秋》太玄奥,彷如天书一般,所以现在流传世间的,都不再是至圣孔子编写的原著,而是经过当今儒圣董仲舒修订过的《春秋繁露》版本。
即便如此,现行版本依然艰深难懂,无法被广大儒生参悟,于是又有了《公羊春秋》、《左氏春秋》和《谷梁春秋》三个进一步注解的版本。
这就相当于,一本经典教材,还需要带着辅导书的辅导书才能看懂,经过大家无数次翻译,多半早已流失它的本意。
对矢志攀登最巅峰的任真来说,不去听也罢。除了误人子弟以外,这种辅导书的辅导书还能有何意义?
读书就要读正版,这是他前世看保留下来的好习惯。
虽然下定决心要翘课,但是,跟随众多门徒来到桃山顶的书院后,任真才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不认识路。
他只知道,原版《春秋》保留在书院后山,被铭刻在七十余块石碑上,坐落成一片经文碑林,却不知道这些四通八达的道路,哪一条才通往碑林。
这令他哭笑不得。他天生路痴,即便给他一副路线图,面对这复杂的建筑布局,他也难以找到那里。
他只能碰碰运气,四处瞎转。总不能随便拦住一个人,就直接打听书院最大的禁地在哪里吧?
于是,在书院里一通乱逛后,他异常尴尬地逛到正在上课的众师生面前。
春秋时,孔圣座下有门徒三千,人数众多。为了便于讲学,他在空旷之地建筑杏坛,登坛授课。渐渐地,这成为儒家讲学的固定传统。
此刻,公羊先生正站在露天杏坛上,为上百名学生授课,一转身就瞥见,任真骑着老牛晃晃悠悠赶了过来。
老先生顿时怒气上涌,一拍手中戒尺,吹胡子瞪眼地道:“蔡酒诗,老夫在为内门弟子授课,谁让你一个外门弟子闯过来的!”
任真本来还很不安,这下如释重负,搞了半天,原来这课我不用上啊,那敢情好。
他一拍牛屁股,掉头就要溜之大吉,这时,老先生的喝声从背后响起。
“回来!”
任真无奈,悻悻地跳下牛背,耷拉着脑袋,恭候公羊弘垂训。
公羊弘走到高坛边缘,居高临下看着任真,突然和蔼可亲。
“小蔡,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晋入三境了啊……老夫破例让你旁听一次,拎两坛好酒过来!”
任真听话地从牛车上取下两坛酒,搬到杏坛上,静静站在那里。
看着那两坛酒,公羊弘满意地点头,转身见任真还在那里,不由一怔,“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下去听课!”
任真摇头,没有听话回到学生席,而是伸手说道:“老师,你还没给酒钱。”
公羊弘神情骤僵,胡须一颤。老夫让你听课,就是抬举你,你还敢跟我要酒钱?
任真面带微笑,手一直停在老先生眼前,坚持要账收钱。
公羊弘见状,脸色异常难看。
他之所以临时起意,让任真留下旁听,哪是因为什么三境不三境,纯粹是想免费喝两坛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