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只毛绒绒(1 / 2)

我给大猫当奶妈 如亿 4283 字 1个月前

草原医疗条件有限, 无法洗胃,也没有解毒的药剂, 中毒的小母豹最终还是没能熬过霸道的毒性,再也没从深度昏迷中醒来。

乔安娜看着那具年轻的身体,沉默了很久。

大型猫科动物是草原上的顶级掠食者,花豹更是其中佼佼者。什么都能吃两口的适应力,聪明狡诈的行事风格,以及集速度与力量为一体的综合素质, 不说猎豹, 就连狮子也拿树上的花豹没办法。

小母豹年仅一岁半,距离成年只差一步, 一生才刚刚拉开帷幕。她也能像她的母亲一样, 寻找、建立自己的领地,孕育幼崽,成为一位强悍而伟大的母亲。

如此拥有着无尽可能的年纪,就这么突兀地终结在人类手里。

乔安娜隐约从伊芙对人类的了解和畏惧中猜测到了什么, 想必伊芙不仅是见过人类,还人类交过手,见识过猎人往打死的动物尸体里下毒,以毒杀食肉动物的手段。

事到如今,她也不再天真地认为这种狩猎是合法活动了。

合法的狩猎应该是有计划、有限制的,除非野生动物威胁了人类的安全,否则不应该使用投毒这种杀伤力巨大且无差别的攻击手段。投放在野外动物尸体里的烈性毒药,可能会杀死所有碰过尸体的动物, 包括秃鹫和吃了尸体旁边的草的食草动物。

那两个人敢这样干,肯定是不受环保规定约束,不知道、抑或是不在乎毒药造成的严重后果,只考虑眼前的利益。

是的,毒杀带来的利益。

冷静下来后,乔安娜很快想明白了,为什么两个男人眼睁睁看着她溜走,也仅是开枪吓唬她,而不是直接用枪打她。

很简单,枪击会破坏她完整漂亮的皮毛,就算他们打死她,也卖不了几个好价钱。

说来讽刺,带斑纹的金黄皮毛给伊芙的幼崽们引来了杀身之祸,同时又成了她的保命符。

乔安娜好不容易才稳定下心绪,喊上辛巴帮忙,在树林里挖了个坑,简单埋葬了伊芙母女俩。又在旁边挖了个更深的坑,把被下毒的羚羊尸体掩埋起来。

雨季湿润的泥土松软,不过工程量依然不小,做完这些,乔安娜和辛巴都有些疲惫。

“妈咪,”辛巴趴在乔安娜旁边,紧贴在乔安娜身侧,问,“那两个人就是你说的,人类中的坏蛋么”

乔安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曾让她引以为豪的人类身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如鲠在喉。

他们算人类他们也配称人

“他们,应该算是坏蛋中的坏蛋。”良久,她说道,嗓音苦涩,不无自嘲。

伊芙一家的惨死无异于当头棒喝,乔安娜愈发重视当前的严峻形势,回去接了丹便又匆匆出发,打算去艾玛的领地找艾玛。

虽然艾玛从小就谨慎,把她的每个教导都记得很牢,不会贸然靠近出现的汽车和人类,但猎豹的皮毛也是很好的目标,盗猎者的阴谋手段层出不穷,难保艾玛不会不小心中招。

艾玛独立后过得还不错,大概是跑动锻炼多了,又瘦了一些,不过精神奕奕,眸光明亮。乔安娜找到她时,她正半躺在一个小土坡上,悠悠闲闲地舔着爪子。

艾玛对母亲和兄弟的到来表示了欢迎,与亲人们亲昵地互蹭一阵,又叼出藏在旁边草丛里的半只瞪羚,用实物证明自己的生活质量。

乔安娜赞许地舔了舔她的耳朵,把丹叫过来,直入正题。

因为艾玛习惯寡言,丹对猎豹语掌握得并不多,说到一半有些词穷,开始连说带比划。

“人类带着危险的武器,会乓乓响,坐着一个大大的、有棱有角的东西,所以看到那个东西,就要赶快逃跑,远远避开”说到这,小翻译官停顿了一下,看着艾玛的背后,又说,“就是那个”

艾玛扭头看向背后,乔安娜不明所以,也条件反射式地跟着回头。

说曹操曹操到,一辆有几分眼熟的越野车,从远处疾驰而来。

又是那两个男人

要不是汽车引擎动静太大,出现在几百米内不可能听不见,乔安娜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跟踪了。

她暗骂了一声孽缘,带着三个孩子跳下土坡,一头扎进草丛。

那辆车先停在了两公里外,那里的一个白蚁丘上蹲着乔安娜的老熟人,公猎豹凯特。

凯特刚刚经历了第二十三次失败的搭讪,灰溜溜地拼凑着在艾玛劈头盖脸的一通爆锤下碎成渣渣的自信心。突然见到之前从未看见过的生物,他警惕地站了起来,却没有第一时间逃跑。

对方距他还有一百多米,在他的判断里是安全的距离,因此他只是站在白蚁丘上,好奇地打量陌生的钢铁巨兽,殊不知车上的两个男人已经偷偷对他举起了枪。

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枪始终是最快速的击杀方式,一枪打头,并不会损坏毛皮的完整度。

所幸凯特饱经乔安娜摧残的第六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在车上的人开枪的同一刻矮下身子,子弹从他头顶上擦过去。

爆响把他吓了一跳,他更是毫不犹豫,窜下白蚁窝撒腿就跑。

猎豹的速度不容小觑,凯特两秒完成加速,眨眼间就只留下一个远去的背影。

一个男人不甘心,还想冲他开枪,被同伴大吼着阻止了。

矮个子男人似乎对打猎很有经验,失手一次也不气馁。他在附近的林带停下,用树木枝叶把车遮盖起来,又在林间清理出空地,撑起帐篷,搭出了一个简易营地,大有不得手不走的势头。

乔安娜一边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一边又秉承着敌明我暗总好过敌暗我明的原则,趁着夜色偷偷溜到了附近,小心地打探情况。

高个的男人正低声咒骂着潮湿天气滋生的蚊虫,从车厢里往下搬东西。

他掀动货物上方盖着的毡布时,一块毛皮露了出来。

借着超强的夜视力,乔安娜把那块毛皮的全貌尽收眼底。再熟悉不过的黄底黑斑,空心花纹,虽然看不太出原本的模样,但她冥冥中有种感觉,它属于伊芙的其中一只幼崽。

出乎她意料,意识到这一点,她反而出离冷静了下来。

乔安娜之前一直觉得,人类作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睥睨众生的王者,应该称道的是手握权力却不滥用的自制力,时常反思自我、从失败中及时汲取经验教训的上进心,和脱离了本能和冲动、客观待人处事的世界观价值观,而不是盲目地追逐利益,为了金钱一昧做着损人利己的事。

不过,曾经还是人时,她就自认不是道德小卫士。她吃肉,不信宗教,也没加入环保动保组织,没什么拯救苍生的远大理想,也没为什么事情努力抗争过,除了与众不同的小毛病,她只是济济众人间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人。

放在那时,如果得知有人为了完整的皮毛毒杀一家四只花豹,她最多也就跟着义愤填膺地骂上几句,然后接着过自己的生活。

然而这一次,身为一只花豹,她额外冒出了些责无旁贷的责任感。

不仅是为了自己和孩子们的安全,还是为了其他像伊芙一样的母亲,甚至是为了草原上千千万万认识或不认识的动物,她必须做些什么。

她躲在草丛里,眼中倒映出篝火的光亮,冷酷肃杀。

月亮升起没多久,乌云就遮住了投向地面的月光,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