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再问连四小姐,匪人约有几人”
连婉婷心里越发的没底,迟疑回道:“我吓得不轻,没看清楚。”
李锦素依旧冷静,并不强求确切的人数,“连四小姐好好想想,大概有几人这总是有数的。”
“约摸十几人吧。”
这下,连贵妃反应过来了。这个李三,还真是狡猾,居然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不要紧,那些人确实是存在的,也不怕李三狡辩。
哪里知道,李锦素根本就不是想从有没有匪人这件事情上着手,而是转了另一个思路。
“好,就算是十人。以你身边的随从加上丫头婆子,想来是对付不了的,对吗”
“是,下人们自知不敌,护着我先逃。哪里知道山路不平,我慌乱之中把脚给葳了。幸得沈公子路过,将我救了下来。”
她这番话正中李锦素的意,李锦素立马追问,“既然连四小姐所带的八个随从和丫头婆子一起都不敌匪人,为何匪人会怕沈公子和书童”
一个文弱书生带着一个书童,在真正的匪人眼中,那不正是送上门的肥羊,怎么可能会一看到他们出现,就吓跑了
沈珽皱起眉来,他不傻,父亲也也谆谆教诲过一些勾心斗角之事。思及当时,那些匪人几乎是一看到他出现就撤了。
如此说来,确实有些费解。
连婉婷方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不光是她,连贵妃和连娉婷亦是如此。
李锦素根本不给她们反应的时间,再次追问,“匪人劫道,皆是为财。连四小姐可有损失什么东西”
“有…有的。”
“那请问连四小姐,被那些匪人抢去了多少银两,多少首饰”
连贵妃听不下去了,截了话,“陛下,谨孝乡君问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沈公子都把当日的情形说了,婉婷遇匪是真,去提醒二殿下的事情必然也是真的。”
“贵妃娘娘,方才臣女所问之事,就是在辨明遇劫的真假。娘娘不让臣女再问,直接下了定论,是否不太妥当”
陈皇后点头,“谨孝说得没错,这事既然有疑问了,自然是掰扯清楚为好。免得日后再提起,又是一番解释不清,各执一辞。”
明帝还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陈皇后对李锦素道:“好孩子,你还有什么话,尽管问吧。问得清楚了,大家心里都有底。”
“谢皇后娘娘,那臣女再问沈公子。”李锦素把头微微往沈珽的方向,“沈公子,方才连四小姐说被抢了银两还有首饰,不知沈公子记不记得,连四小姐当时的穿着打扮”
“未曾多看。”
“沈公子谨记男女大妨,是应该的。但是就算不细看,也能想得起来当时连四小姐是否衣裳完好,钗环有没有乱。”
沈珽的眉头皱得更深,他觉得自己陷进了一个深井中。他原本没有半点的怀疑,甚至觉得李三娘否认连四小姐说的话太过无理。
这下,他恍惚明白了,为什么李三娘不肯认连四小姐的话。
他是个从不做伪的人,只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之前帮连婉婷说遇匪一事也是没有隐藏,这次李锦素问的话,他也会据实回答。
“没有,连四小姐一向得体。”
李锦素得了他的回答,突然就明白连家为什么会把他扯进来。那是因为他一向有贤名,又是大家公子,世人皆知他清高得过份,人品什么的暂且不提,但他绝不是一个会说谎的小人。
“人人都知道,匪人劫道都是为财。我记得清楚,当日连四小姐的头上有一支镶金珠钗,中间一颗红宝石光华夺目。试想劫财的匪人怎么可能放过莫说是加上沈公子和一个书童,便是再加上两个人,匪人也不可能收手的真正的匪人,比想象的更贪婪,他们不光会劫财,还会劫色…”
隐下的她就没说了,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连婉婷脸一白,就是怕毁了名节,才会故意让沈珽碰上的。万没想到这个李三,竟然敢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连贵妃已完全明白李锦素问话的意图,这个李三娘,真是小看了。外人都传其如何愚蠢,没想到全是假的。
现在不光是关系婉婷的名声,还有名节。
“乡君定是没有听过见好就收这句话,那些匪人已经抢了不少,看到有人来了,自是想先脱身落下钱财为好。”
“贵妃娘娘言之有理,确实有那样的匪人。可是会放火想烧死人的匪人岂是良善之辈,他们是怎么轻易放过连四小姐的为何对二殿下与臣女却是要杀人灭口,而对连四小姐如此仁慈若说匪人是惧怕连家的势力,那又为何不怕二殿下的身份难道他们还会区别对待,挑人下手”
连贵妃心一惊,下意识看向明帝,明帝沉着眸,也看了过来,更是把她惊得心颤了两下。好一个李三娘,竟然诬蔑连家。
陈皇后深深看着李锦素,她果真没看错,邑儿也没有看错。
越千邑面具下的嘴角扬得更高,带着一丝玩味。
连贵妃一甩帕子,跪到了前面,连娉婷也跟着跪下了。
“陛下明鉴,婉婷明明是大难逃脱,被谨孝乡君这一曲解,竟成了罪人。婉婷遇匪是真,好心提醒二殿下也是真,怎么就被乡君说得如此不堪,诋毁连家是有心之人。山匪与山匪不同,臣妾想着二殿下与婉婷遇到的定然不是同一拔人。”
“陛下,别院离封都不到百里,过去的十几年间一直太平。怎么短短一日之间,出现两拔匪人顺天府竟然没有半点察觉任由歹人作乱,不仅抢劫世家贵女,还敢对皇子下手,简直是无法无天!”
连贵妃不敢置信,怎么可能这个李三娘,到底是受了谁的点拔,怎么可能一问接一问,每个问题都问到点子上
世人都知道,顺天府尹正是她的嫡亲表哥。
明帝的面色沉得难看,“谨孝这一问,朕倒是想起来了。顺天府尹梁世杰是你的表兄吧”
连贵妃背后生凉,努力保持镇定,“回陛下的话,是的。可是请陛下明察,梁大人自接顺天府以来,一直兢兢业业,造福四方。这次山匪之乱,指不定是京外来的流寇。”
“流寇哪来的流寇如此大胆,竟敢对皇子下手!”
帝王一怒,殿中所有人都吓得跪下了。
连婉婷有没有提醒过二皇子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人敢为一己私欲,动摇江山惑乱人心。这是哪一个帝王都不允许的,也是绝不想看到的。
明帝宠爱连贵妃,却对陈皇后母子有着深深的愧疚之情。二皇子已为家国做了牺牲,如今面毁身残,再无继位的可能。
在陛下的心中,他想对这个皇子做的补偿,就是保越千邑一世富贵。他身为人父的这点慈爱之心,竟然都为人所不容,简直是触了龙之逆鳞。
难道他给连家的还不够吗
他给贵妃的宠爱还不够多吗
满朝文武皆知,太子之位一定是大皇子的。之所以迟迟不立太子,是顾忌二皇子和皇后的感受。即便不立太子,储君也是大皇子,将来的天子也是大皇子。
连家如此咄咄逼人,连一个废人都容不下,明帝岂能容忍
“这都一天一夜了,派出去那些人,连个匪人的影子都没看到,难不成那些人还会遁地朕看这顺天府尹该换个人做做了!”
明帝怒不可遏,拂袖离开。
殿中人迟迟不敢起身,还是陈皇后先起来,亲自将李锦素扶起来。
“好孩子,今日你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