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孟浪(1 / 2)

后半夜里下了阵雨,将庭院里的青石小径冲洗了遍,泛出清幽光泽。缀一路飘零落英,又似是锦绣花路。

小径通往栖梧苑。

宋吟晚到的时候,屋里已经坐了好几个。老太太起不来早,却偏爱叫人齐齐整整候着。不过这条在宋吟晚身上破了例,有绥安侯发话,请安与否且是随意。

只是今儿不同。来的人不同。

宋吟晚一扫,就扫到了坐在最前边的封顾氏。那眼神撞上犹如毒刺,恨不得把她给扎透了。

封顾氏思忖了整宿,越想越心惊,一早又急召了俩媳妇,才知自个下的招儿全成了成就人的垫脚石,给人博了个美名头,堪堪是要吐血。

宋吟晚冲她笑了笑,“这一早鹊儿喳喳叫的,我道是什么好事,原来是大嫂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封柳氏扭着腰走了进来,“喜事又怎是这一桩呢。”她说着瞧向封顾氏,脸上堆满了笑,“还没恭喜大嫂,房里又多个能帮忙分担的。听说还跟咱们府沾亲带故,良缘天注定,大嫂你说是不是呀。”

偏还故意坐了封顾氏对面,那眼里的幸灾乐祸明晃晃怼到了人跟前。

封顾氏一阵暗自咬牙,“谁说不是呢,打今儿起是亲上加亲,可好过男人惦记外头不着家,不定叫外面的人怎么想。”

“你——”封柳氏变了脸色,被戳了实在痛处。养外室同纳妾,无异于五十步笑百步,都是男人管不住惹下的债。

哪个说哪个都脸上无光。

两人讪讪。

“四婶,身子可好些了?”话是封元氏问的,一出口,便叫众人的目光全部放在了宋吟晚身上。

坐屋里的妇人怕是没个不晓得宋吟晚这遭病的‘内情’,无非是做作矫情,碰到个纵着的主儿。

不屑是不屑她这行径,可到底又有些羡慕在里头。

封鹤廷是异类。

她宋吟晚何德何能受这福气。

“不足一提的小毛病,叫元娘子挂心了。”宋吟晚撇了撇茶盖,笑吟吟瞧她,“说起来,元娘子不单人美手巧,这心思也是玲珑。用时令的鲜花制成香片来泡茶,果然好极。”

“长公主把那剩下的要走了,我只能厚着脸皮再问你讨一罐了。”

“四婶客气了,就是个闲来无事倒腾的东西,晚些我就让人送过去。”封元氏迎上宋吟晚的目光,含笑回应。

拉近关系的举措,顿时引来了封顾氏的注意。不过片刻,同封顾氏低声耳语,从头至尾都是一派淡然态度。

宋吟晚拿无关紧要的香片说事,是挑拨,亦是试探。精明市侩如封戚氏尚且在面对自己时有所异色,而怯懦温婉之人却能如此圆滑处事,已是心虚露底。

且不管封元氏同封顾氏如何解释的,宋吟晚对封元氏,刻意多提了两次她的善,两人如是在乞巧宴后才好了交情似的。

让人不误会都难。

“说的什么这么热闹?”封老夫人此时由人扶着走出来。

“大伙在说要给大嫂,还有婆母道喜呢。”封柳氏惯是机灵的,一面瞧向老夫人身边跟着的小妇人,“这便是傅家的小表妹罢,生得可真是标致,无怪叫大哥惦念这么多年。过了门,要好好帮扶大嫂。”

又凑了过去同傅姨娘说话,声音却不掩,“也给老太太多添几口孙子,开枝散叶,多子多福。”

羞得傅姨娘薄染绯红,怯生生应了是。

“婆母可听着了,说不准呐,您又要抱金孙了。”

“奴婢应的是帮扶大夫人,二夫人莫拿我作趣了。”傅姨娘偎向老夫人身畔,似是被臊得没脸见人。

如此,更是惹得封老夫人笑容畅快,眼角都是褶子。眼角余光扫到了封顾氏那晚娘脸,也不作在意。

原本就不是她属意的儿媳,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拂逆自个,还挑拨她儿同她关系。这样的儿媳是来催她命的,婉儿就不同了,她一向听话孝顺,又能拿得住大郎的心。从今往后有的是这婆娘哭的时候。

这些人里头有真心实意笑的,也有藏了一肚子怨毒的。

独独封戚氏心惊肉跳地瞧,她在宋吟晚面前交透了底儿,后顺嘴将婆子碎嘴的事儿唠了唠,不成想才两日就见到了真人。

傅姨娘看封顾氏的眼神,宋吟晚同封元氏之间的暗流,她都瞧得清清楚楚。猛然间回神,再看向众人颇有一人独醒的意味,对宋吟晚只剩下怵怕。

——

庆丰街上的气派园子外,一辆绥安侯府标识的马车停在了正门口。

四角飞檐坠了赭红的玉铃铛垂穗,随风轻荡。路人见马车华贵繁复驻足,却又被探出帘子的那只玉手吸引了全部心神。

女子头戴帷帽而出,风拂过,浅浅露出一角。穗子幽红,比拟雪白香颈,衬得香艳极。

惊鸿一瞥,尚来不及勾勒是何等绝色,便是入园不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