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无法得知退出青竹道的尼雅动向如何, 不过郑实意能保证的就是雪域高原不会太平。
人一旦有了反骨,就再也不甘于做人下人。
将四州的粮草相送, 莫宣不是没有异议, 经方长恨点拨她总算没再反对。
要让尼雅与雪域诸国斗得久一点, 自然就要给她一些本金。
否则她拿什么去和扎根雪域不知多少年的诸国相争
她们若是不争的厉害, 借道南疆上雪域的鸢军又如何在受损最小的情况下攻下雪域。
此次雪域联军攻下青竹五州,五州生灵涂炭,百废待兴。
雪域虽未屠城,但城破时因反抗联军而死的平民不在少数。
气节, 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远在苦寒地的未开化之民也会造反,但一旦有外族入侵, 她们总会在最后一刻死死守着中原的气节。
纵使身死魂消, 也断不会向外族俯首称臣。
待鸢人接管整理青竹五州后,一封捷报也快马加鞭送回牡丹城。
只用一场战事便夺回青竹五州, 该是一次大捷,风沅当即下令有功之人皆升一级, 赏赐无数,又派了新的守城将军赴任。
四州的民众不了解其中弯弯绕绕, 只当是郑实意的威名吓跑了雪域人。
城里逐渐流传出郑实意乃天生战神的流言。
不仅如此, 更有说郑实意就是战神转世,当世神明。
起初郑实意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流言越传越越放肆。
她终是一怒下令抓出传流言那人,结果最后抓到的是周歇昔日带过的兵。
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尽管人被杀了, 可流言已经传遍。
不明是非的百姓也都跟着流言走,把郑实意夸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西南民风向来彪悍,最崇尚以武服人,说郑实意厉害那就是真厉害,不存在什么拍马屁之说。
郑实意再三辩驳也说不过这悠悠众口,只好道:“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威名皆依仗手底下的士兵,若没有士兵的不顾一切,何来将军一世盛名”
方长恨忧心忡忡,他总觉得此事不是这样简单,小心提醒过郑实意。
郑实意岂会不知,只是她想不到牡丹中谁会这样看不惯她。
自然不会是凤翎,毕竟她至始至终都站在凤翎一侧。
而太女也不太可能,在太女看来,她立场暧昧,太女断然不可能生生放弃她这个能在军中排上号的人。
想来想去,便只有一人了。
——柔王。
柔王与她素无交情,但要扯上凤翎,那可以说是不死不绝之仇。
凤翎想置柔王于死地不是一天两天,柔王想拉凤翎下马也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一来也算说得通。
郑实意为抽身,又上了一道折子述明缘由,并向风沅禀明下一步动向。
同时想到出征已有三月。
如今六月酷暑,也不知她的小官人如何,写了封家书让人带回去。
出了尼雅这个变故,最开始的计划都要变动。
本意是想夺回图州便借道南疆上雪域,结果现在倒不用那么急,鸢军正好在雪域内斗时好好休整。
才打了胜仗的士兵哪里坐的住,大多打起十二分精神操练,喊声一个比一个大,力气多的使不完似得。
郑实意这日正巡视军营,秦佑身边的亲信带来一封书信。
展开信粗略一看,她脸上难得有了几分笑容:“桃河冲走的七百人中有两百余人顺流而下,被西南都护府收拾战场的士兵撞见救下。”
方长恨听闻:“就让她们在秦将军那儿休整些时日,不需急着回来。”
郑实意将信对折:“南园那边的战事已结束,我们再过半月就可向南疆去。”
方长恨斜斜看她:“听你这意思,你要亲自上阵”
郑实意笑了笑:“当然。”
方长恨当即反驳:“你是行军元帅,怎能不坐镇军中。”
郑实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和莫都督我放心。再说了,我是元帅,自然要去前线指挥她们。”
方长恨打开她的手:“你应该坐镇军中在大军向西前进时指挥大军横扫雪域!”
郑实意沉声:“若是潜入雪域的人不成功,我们凭着一上高原就脸红气喘的兵攻城届时是叫她们在野蛮残暴的雪域人手下送命!”
郑实意心意已决,无更改的可能,又用虎符压着莫宣,莫宣不好说什么。
方长恨撂下一句话狠话,让方随说与齐不语听:“若记着我们多年的情谊就不要去。”
齐不语转述这句话,郑实意听后眉头皱了皱,仰天长叹:“我这正是为了我们多年的情谊,总不能叫你去吧。”
这话也就只有说与齐不语听了。
从大军中选出了不惧高原环境的一队人马,不多不少总八百人。
她们骁勇善战,郑实意看了也不禁感叹上天对异族的垂怜,个个都是好手。
路经南园,秦佑率亲兵相送。
“不知道我该去青竹道迎你归来还是在此地等你原路返回”
秦老太娘虽去,南园不可一日无主。秦关身为人女,风沅不好夺情。
而隔了一辈的秦佑却被夺情,也算维护秦氏的一丝辉煌。
因在孝期,秦佑若非出战皆身着素服,以表孝心。
自古忠孝两难全,书生提到她时甚为同情,赋诗讴歌她的大义都是后话了。
郑实意换上偏褐色绣彩石棉布战衣,是雪域人一贯打扮。
她小腿上依旧绑着常随身侧的匕首,只不过鱼肠变成弯刀。
“不若去雪域神王殿迎我”郑实意放肆大笑,甚是张狂。
秦佑勒马:“再前面就是南疆地城,我过去不方便。”
郑实意轻点头:“好。”
望着郑实意远去的背影,秦佑唱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郑实意挥动手中马鞭:“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一曲《击鼓》响彻大鸢与南疆的边界。
感怀秦佑之心,郑实意莞尔一笑:“同她共事过一次,这情就这样结下了。”
“哪里是共事的缘故,分明是血脉相连。”齐不语嗤笑。
叶小刀早就候在地城外,她听到远方的歌声,想着郑实意可算是来了。
也不枉她守在地城近乎一个月,久得差点让她姨母下令把她丢出南疆。
行走祭司,行走祭司,顾名思义行走天下。
赖在南疆接近三个月的叶小刀终于等来郑实意。
她抖落烟灰上前迎接,热泪盈眶道:“我的好姑娘,你总算是来了。”
郑实意不动声色躲开叶小刀的爪子:“咦,你怎么没到处游历吗”
叶小刀凑上前低声道:“我这不是想和你上雪域去玩玩嘛。”
没多想,郑实意当场拒绝。叶小刀是祸害还是帮手她清楚得很。
一个讲究人受不了军中的艰苦,她要是去了一会儿要吃一会儿要喝,能给人折腾得够呛。
叶小刀装作没听见郑实意的拒绝,她招来花狐:“你去准备准备,多备些厚衣服,咱就随武定侯一同上雪域了。”
郑实意蹙眉:“我是去打仗,不是去踏春。”
叶小刀含笑:“这么不巧,我正是去做客的。”
她把雪域神王一年前邀她之事同郑实意讲的干干净净。
反正没定日期嘛,那就这次随郑实意一起咯。
顺便蹭点护卫,叶小刀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郑实意冷笑,告诉叶小刀雪域神王如今自身难保,还是不要蹚浑水为妙。
谁料叶小刀拍着胸脯自夸:“如此我就更要去见证废柴的消亡。早就让她们学着点我们南疆,什么神王需为圣女,终身不娶,轮回为人,都是屁话。像我们,一代两人,一人为王,一人为神。神拱卫王,王护着神,多好。”
叶小刀这人死皮赖脸的很,不等郑实意松口她就赖着她了。
原本还只远远跟着郑实意,后来直接让花狐打了猎物送去给郑实意,礼尚往来,郑实意只好差齐不语还礼。</p>
如此一还,脸皮更厚的叶小刀直接带着人追上郑实意,并驾齐驱侃天侃地侃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