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没意思。”
周母大惊失色,“你……你刚刚说什么?什么高夫人?”
他们的身边,只有一个人姓高。
高家是名门望族,位于京圈上流的顶端,区区周家,只是在外界散发二女儿跟高公子订婚的消息,都被说成是高攀。
他们有了高家这层关系,才勉强在京圈上层社会中站稳脚跟。
祁羡一句话,如平地起惊雷,砸在了周家母女的身上,一个惶恐不安,一个心跳如鼓。
惶恐不安的那个,转向周栩栩,一瞬间,竟忘记了她今天来闹警局是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周如生,喉咙起伏着,似是质询。
“高夫人,哪个高夫人?这个世界上姓高的人这么多,谁知道她从哪弄来一个身份,就想忽悠我们?”
生平第一次,许暖白发现跟着高衍城也不是没有好处,单单只是将抛出高衍城的一个姓氏,便吓的周家母女两个变了脸色。
她见祁羡还想要说话,拦住了祁羡,黑如墨的眼球在眼眶中转了半圈,似是不想过多解释,转身往警局外走。
才走了两步,便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拽住。
她转身,只见踩着恨天高的周栩栩用戴着订婚戒指的手指揪着她的衣袖,咬牙切齿,“你站住!”
“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高夫人?”
“还是说,跪在衍城的身边当女|奴当的久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了?”
语惊四座。
恰好有几个小民警找祁羡送资料,被周栩栩的话惊的连手中的资料都掉在了地上,哗啦啦,几个大型资料夹均散落在地面上,其中有一份白色的文件飘到了许暖白的脚底下。
小警察连忙蹲下身去捡,一边还没有忘记在心中感叹贵圈真TM乱,还是要努力做好一个人民警察。
许暖白也蹲下身去,将自己脚下的资料捡起来,递给了年轻的小民警,冲着小民警微微一笑。
看的这个刚刚进入警察队伍的20岁出头的小伙子呆了呆。
“贱、货!”
忽而从许暖白的头顶上炸出一句嘶厉的咒骂,她抬头,衣领就被周栩栩揪起来。
令许暖白没有想到的是,周栩栩看起来只是一个柔若无骨的女子,手上的劲还算是不小,许是真的被逼到了份上,一把扯起来蹲在地面上的许暖白,扬手就朝着许暖白白皙的脸上煽去!
许暖白见状后退,单手抓住了周栩栩的手腕,脚下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没有站稳,向后踉跄,眼看就摔倒在冰凉的瓷砖上。
祁羡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也是在场唯一知道许暖白怀有身孕的人,伸手要去扶,手臂长长的悬滞在空中,连许暖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因为她倒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
男人不知道是何时走进房间里面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助理。
助理见到眼前的阵仗,紧张兮兮,反观男人却神色淡定,单手环过许暖白的腰,将人裹在黑色大衣里面,扶好。
“站好。”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怀抱,还有迎面而来的沐浴露夹杂淡淡烟草的味道,是高衍城。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警局的大厅中,或许才刚刚到,或许早已经旁观了许久。
他冷静的可怕,单手扶着许暖白的肩头,低声对她耳语。
许暖白抿着唇角,听话的站正,人还是缩在高衍城的怀里的,耳边是高衍城的心跳声,一声一声,稳定响亮。
面前,周栩栩泪眼婆娑,颤颤悠悠的伸出手指,指着高衍城,又转而指向许暖白。
“所以,他们说的高夫人,是指这个小jian人?”
“衍城?”
高衍城轻佻的勾唇,低头凝视着许暖白的侧脸,抓起她的一缕黑发,细细玩弄,时不时还放在鼻翼之间嗅一嗅,似乎非常喜欢许暖白的身上沾染上他的味道。
那是专门属于他的,特定的味道。
高衍城站在众人的中间,声音冷漠,“栩栩,可能你误会了什么。”
“从我与她领证开始,许暖白就是我认定的妻子,有且只有她一个。”
他说着,低下头,声音抚蹭在许暖白的耳边,发热发痒,“从今往后,始终如此。”
许暖白抬起头,只对上高衍城一双眸子,表面波澜无痕,内里像是暗藏汹涌,在翻腾着,咆哮着,尽数放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许暖白低下头去,不多言语。
与此同时,站在他们面前的周栩栩神情慌乱。
身为一个新晋影后,人前光鲜亮丽,甚至能够站在红毯上大放光彩,可到了人后,却红着眼眶,眼角湿润,乍一看,竟有几分可怜兮兮。
“所以衍城,曾经你跟我说过的那些话,都忘记了么?”
周栩栩声音颤抖,“衍城,你忘记了……你跟我,才是门当户对的一对了么?”
“她许暖白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跪在你面前乞求施舍的一条狗,凭什么能够得到你的青眼?”
“还是说,你就喜欢她的听话顺从?”
周栩栩盯着许暖白,眼光似是淬了冰沙,揉了毒药,坚决至极,一字一句,似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她能够做到的事情,我也……”
高衍城骤然打断了她的话。
“栩栩。”
这声音大了些。
许暖白人往高衍城的怀里缩了缩,亲眼看着高衍城的喉咙处紧绷,像是一根上了劲的弦,喉结上下滑动,声音却淡然至极。
“她是她,你是你,你变不成她,她也变不成你。”
后面的话,高衍城一锤定音,“阿白是我的妻子,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许暖白却好像没有听见高衍城的话,她凝视着高衍城的侧脸,似乎发现了什么,唇角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然后身体被高衍城带了一下,人便跟着高衍城走。
两个人一同在众人的视线中走出警局,将周栩栩和周家母亲一同甩在身后,站在外面,许暖白才觉得隐约有些冷。
寒风钻入她的衣角,侵袭她的身体,许暖白微微抬头,这才发现,天空中隐隐约约的飘着细细密密的小雨,伸出手去,才发现是下雪了。
由于地表温度太高,雪花堆积不起来,她走过的路上,湿泞一片,许暖白一脚深一脚浅的跟上高衍城的步迈,忽而听见从背后传来的一声大喊。
“高衍城!”
许暖白脚步一顿,转过身去,只见周栩栩连衣服都没有穿整齐,人就已经跑到了警局的门口,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她与高衍城。
“你会后悔的,我发誓。”
那声音,竟隐隐有些嘶哑,像是被人割开了声带,淅淅沥沥的,再次重复在许暖白的耳边。
“你会后悔的。”
高衍城的车停在路边,车门敞开。助理站在那里,早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见到二人从警局走出来,微笑着打开门,“先生,太太,该回家了。”
许暖白没动。
人停留在原地,一抬头,正好对上高衍城浓烈灼热的视线。
“怎么了?”
许暖白低下头去,掩饰住她自己快要从身体中溢出的情绪,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面。
“我没事。”
她跟周栩栩两个人没有赢家,周栩栩不是,她当然也不是。
她得到了周栩栩费尽心机却得不到的,周栩栩也抢走了她竭尽全力却守不住的。
这是一个怪圈,谁也别想擅自跳出去。
许暖白沉默的跟着高衍城上了车,一路上无言,几分是沉重,几分是忐忑,还有几分,连她自己也看不明白,究竟是什么。
助理充当司机,一段时间后停下车子,毕恭毕敬的拉开高衍城这侧的车门,“高先生,到了。”
许暖白也跟着高衍城下车。
他们两个人又回到了这处居所,一路上沉默着上楼,然后沉默着开门。
高衍城走在前面,许暖白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有时间高衍城走路快了一些,许暖白还要一步并做两步走,这才能够勉强跟上。
高衍城打开房间门的后,站在昏暗的房间中,并没有开灯,而是径自的换好鞋,往房间的深处走。
许暖白默默盯着高衍城越来越走向黑暗中的背影,从背后关上门,然后上前两步,环住了他的腰围。
高衍城的脚步微顿。
许暖白的手环着高衍城,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还在怀孕,不宜情绪过于激动,也不宜做过于刺激的事情。
她将脸蹭在高衍城的背脊上,一寸寸的,人缓慢的往下滑,直到自己的膝盖接触到地面。
人直挺挺的跪在地面上,抱住高衍城的后腿。
“先生,”许暖白抬起头来,她知道高衍城看不见她的神情,眼眸却还是在昏暗中明亮极了,声音嘶哑着,像是被用什么东西狠狠地凿过。
“您早就已经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我专门挑那天去领证,只是为了做不在场证明。”
“其实……”
高衍城转过身来,微微矮身,用手心捂住了许暖白的唇角。
然后单手放在了自己的唇边,做出来一个噤声的手势。
房间的昏暗淹没了高衍城的神情,只有声音是彻彻底底的响在许暖白的耳边,像是一阵风,又像是旋涡,将许暖白卷入其中。
从此万劫不复。
她听见高衍城说,“从你答应跟我领证时,我就已经知道了。”
许暖白还想说些什么,却碍于高衍城的手,说不出来。
“可是阿白,我等了很久,才等到了今天。”
“不将你逼到亲自动手去解决周如生,你怎么能乖乖的,跟我确立长久法律之上的关系呢?”
因为惊讶,许暖白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急促了一些,“高……高先生?”
然后骤然闭起来了眼睛,“您……都是算计好的?”
高衍城轻轻的笑着,“周如生,才是我送给你的,真正的聘礼,你喜欢么?”
许暖白半响没有出声,然后在黑暗中沉眸,“高先生,您真可怕。”
“可怕,”高衍城听见了许暖白的形容词,反倒轻轻的笑起来,眯起来了自己的眼睛,似是愉悦。
“阿白,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当过真正的坏人,可唯独面对你,我狠毒到连我自己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