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带着轻柔,带着温和,像是许暖白小时候跟着顾亦明一起学弹钢琴时听见的一样,响在她的耳边,亲昵的,唤她一声。
“暖暖?”
许暖白不敢出声。
对面似是已经听明白了许暖白这边的状况,没有再过多的逼迫,而是转移话题,“我最近有看微博,也有看新闻。”
“你的名字经常出现在上面。”
“我们家暖暖真是长大了,也有许多人喜欢了。”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角,手指尖微微用力,掐的脸颊之处微微凹陷,手指骨泛着白,青白的白,在黑暗中看不分明。
也掩住了即将掩去了即将溢出唇角的泣音。
“暖暖,周家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周如生死了,是不是?”
见许暖白不回答,似是默认,顾亦明在手机的那头轻轻的叹息一声,“暖暖,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现在这个样子的话,也不需要你去面对这些了。”
“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许暖白眼眶中的泪水还是决了堤,化成两条小河,分支截流,一滴滴的顺着许暖白的脸颊蔓延下来。
“亦明哥,”许暖白再也不管自己的声音是否能够被对面的人所听见,她徒劳的张了张口,干涩的从喉咙中挤出来这样一句话,“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从来都不是。”
所以她才不敢告诉顾亦明。
那厢的顾亦明声音温润,“暖暖,不论你做出什么决定,”他的声音像是一口闷钟,敲响在手机听筒里,与听筒里面的电流声融为一体。
“我,还有你郁崇哥,都会支持你。”
“亦明!”
那头很快传到杜郁崇焦急的声音,“你知道她在干什么?她想干什么?她要跟高衍城在一起!”
“这么多年以来,你就能忘记高家人对你做的事情。”
许暖白沉默着听见电话那头的争执,最终拿到手机通话权的,还是顾亦明。
他从杜郁崇的手里抢过手机,“这些事情,从来不该是暖暖来承担,她需要做的,就是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去做。”
“她喜欢哪个人,那个人恰好也喜欢她,不论那个人是谁,高衍城也好,其他人也罢,都该是暖暖一个人的选择。”
许暖白低下头去,在黑暗中盯着自己的拖鞋,只有模糊的一个形状,看的不清楚,但明显尺寸大上一圈。
因为那是一双男士拖鞋,是高衍城留在这个房间里面的备用品。
许暖白看的怔忪、出神。
顾亦明说如果她喜欢高衍城,高衍城也喜欢她的话,选择在一起也无妨。
哪怕那个人是高衍城。
可是如果,没有喜欢呢?
千万中心绪涌上她的胸口,像是泡沫,堵塞住她的喉咙,她张了张嘴,在顾亦明停下声音之后,缓慢而决绝的接上一句。
“亦明哥,”多年的心思盘踞在喉咙口,带着点腥气。
喑哑,“如果我不喜欢他,喜欢的人,从一开始,都只有你呢?”
那头沉默。
沉默是两个人之间最大的屏障,如同雾里看花,许暖白看不透顾亦明,顾亦明也摸不清许暖白,相互踌躇,却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朝着对方迈进一步。
至少许暖白是这样,她在原地踏步,一踏就是许多年。
“傻妹妹,我知道的。”
良久的沉默后,是来自对面的一声叹息,“不知道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你呀。”
“所以我不能答复你。”
“或许有一天,你看明白了你自己的内心,那时候,我再答复你。”
“不论给你答案的那个人是我,还是高衍城,我都接受。”
许暖白沉下眉眼。
顾亦明太温柔,分明是个学音乐的人,却格外理智,句句切中要害,反倒让许暖白不知所措。
她的手指紧紧的抓紧下方刚刚高衍城滚过的床单,抿紧了因为干涩而微微起皮的嘴唇,对着那头的人说道。
“好。”
“这件事情就这样约定好了。”
那厢顾亦明还说了最后一句话,但是许暖白没有听清,因为很快房间中就响起来了敲门声,有力而规矩的敲门声。
许暖白慌里慌张的挂断电话,删除通话记录,然后从床上跳下去给人开门。
门口站着的,果不其然是高衍城。
两个人的视线在黑暗中相撞,许暖白别过头去,若无其事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慌张的询问,“高……高先生……”
“怎么没有开灯,睡着了?”
许暖白局促的嗯了一声,“有些困,所以就……”
话音还没落完整,人就被抱了起来。
“连鞋都不穿,就跑下来了?”
许暖白这才去看自己的脚,光落落的两个,悬停在空中,脚趾下意识的微微蜷缩,在昏暗中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紧绷的形状。
许暖白怕摔下去,人环住高衍城的脖颈,被一双手臂稳稳的抱起来,然后放在了床上一角。
始终裸露在外面的脚趾头顿时陷进了温暖的被褥里,在被褥中鼓起来一个包,小小的。
“刚刚似乎听见你在说话,是在说梦话?”
许暖白心中一惊,没想到隔着一层门,还能被听见,她下意识的想要否认,然后又想了想,硬着头皮承认。
“嗯,是,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噩梦,然后就醒来了。”
说着,人扑进了先生的怀里,睁着清明的眼睛,说着委屈的话,“先生去哪了,我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枕头都凉了。”
高衍城在黑暗中轻笑了一声,单手摩挲着许暖白的头发,温热的气息落在许暖白的脖颈之上,吻了吻,冰凉的薄唇印在的头顶上,意味不明。
“所以你刚刚在找我?”
“嗯。”
高衍城的大手贯入许暖白的头发根儿里,根根顺滑的头发留在他的指缝中间,滑腻的清香。
忽而他的手上微微使力,扯到了许暖白的头发,拉扯的人被迫仰起头来,抬着脸看他。
许暖白在头皮的微痛中轻眨眼皮,“高……高先生……有点疼,轻点。”
那样子,倒真是把撒娇的样子学了个七七八八。
高衍城却没有并没有就此松开许暖白,反倒用手指蹭了一下她的脸颊,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中尝了尝。
然后沉下眸子。
“刚刚哭过了?”
许暖白不敢否认,索性承认,“噩梦,太吓人了,可能是梦里流的,枕巾都湿了,明天要换了。”
说着,她乖乖的张口,含住高衍城的指尖,“今天晚上,您能不能不要走了,把我的手绑到床角去,绑一晚上都行。”
“只要您别走,也别赶我下床。”
高衍城盯着她,沉默着,然后薄唇轻启,“看你表现了。”
许暖白见到高衍城的手指稍稍松了一些,人微微前倾,靠近高衍城的肩头里,用刚刚哭过的沙哑声音在高衍城的耳边呢喃。
“我今天晚上,肯定不会踢被子的。”
“我发誓。”
那声音,听在高衍城的耳中,像一滩水。
当天晚上,高衍城允了许暖白的要求,也没有真的将人绑起来,而是将人圈紧在自己的怀抱里,从背后揽住许暖白的腰。
声音抚蹭在她的后脖颈上,一团温热。
“阿白,你好像长胖了。”
他说着,用手轻轻捏了一下许暖白的肚子,“这里多了些肉。”
几乎在瞬间,许暖白就要将她还怀着孩子的时候告诉了高衍城。
可最终还是吞回了自己的口腔里,她老老实实的缩回高衍城的怀抱里,像是珍珠缩回了自己的蚌壳。
“是啊,”闭着眼睛,意志却是无比清晰,“长胖了。”
“可能是,知道周如生死了,太高兴了,体现在了身体上。”
高衍城并未多说一句话,只是将人狠狠环紧。
一夜无梦。
于此同时,还有一伙人一晚上都不消停。
那边是祁羡和他的团队。
周栩栩的母亲,带来的是爆炸一般的压力,一块块的定在他们的脑袋顶上,警察局局长更是三番两次的将祁羡叫去开会,询问当天事件进展,并三令五申,这个案子是要案,大案,一定要破。
几名盯监控的警察没日没夜的工作了好几天,终于在周栩栩的母亲来的这一天找到了眉目。
那是位于周如生死亡前一天晚上,某个酒店门口的监控。
监控录像中明显显示,周如生上了自己的车,然后到了某个街角,换了车。
换车的时候,他们拍到一个人影,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口罩,与前来见周如生的泊车小弟一模一样。
立刻有眼见的警方专家认出来,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晓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