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越蹑手蹑脚走进来:“五公子……”
“谭都管,你来了!”五公子不去端茶了,直爽向他道:“六妹怎么不来箱子里的东西全不全,那些小毛贼让我一顿好揍,打了个臭死送在衙门,哈哈,废了我不少力气,六妹可得请我喝酒!”
“世女前日便去了太虚观,今晚不回府了。”谭越见五公子的笑渐渐凝固,又道:“小人斗胆翻了翻,却是从未见过。这时候城门关了,小人就使派人明儿一早去禀告世女。”
五公子复又笑了,用手去摸满是胡茬的圆脸:“六妹最近迷上了道士,倒教奶奶好一通埋怨。这事可千万别再传到她耳朵里,否则六妹又要被罚抄佛经了。”
“五公子说的是,小人记下了。”
“文琦姑娘呢”五公子左看右看:“让她出来看看追回的赃物也好,你都不识,看来这些都是六妹的贴身之物。文琦贴身照顾她,想必是识得的。”
他又一笑:“这些做贼的,胆子大,敢偷到侯府,偷得也真是巧。”
谭越无奈道:“姑娘随着去太虚观伺候,也不在府中。”
太不凑巧了,自己偏偏拣了这么个日子来。
五公子看看他,又搔搔头皮,再也没由头留下来了:“东西先放这,六妹这顿酒我可是记在账上了。”
“五公子放心,我家世女为失窃的东西急了许久,幸得五公子送来,”谭越道:“世女定不会吝惜银子的。”
送走像是来邀功请赏的五公子,谭越捏了捏眉骨,转身亲自去取了把大锁,“咔”一声把五公子送来的箱子锁上。
“搬到世女楼上,谁也不许再动。”
谭越当然清楚那箱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他也是近几日知道的,失窃后文琦才拿着失窃单子来告诉了自己。
他方才一件一件的去对了,一件不少,在侧厅定下心神才回去见了五公子。
静思园内帮助五公子偷潜入宜思楼的婢女是谭越亲自审出来的,人还在静思园关着呢。供词是自始至终只有她和五公子两人合谋偷运出东西,现如今,五公子竟来道抓了偷东西的毛贼,御赐之物还一件不少的送了回来。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般贼喊捉贼的情形着实离谱。
五公子不知这是陛下赐下的,所以这么轻易的还了回来,还嚷嚷着教世女请他吃酒。
若是知道,他是不敢偷的。若是不知,他为何又要大费周章的送回来。这些也不像值钱的物什,侯府里珍奇古玩俱有,公子小姐见得多,也不甚珍惜。
谭越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护好箱子,等世女回来发落。
五公子送回东西,浑身清爽,心也痛快。
他不耐烦这类婆婆妈妈的事,可一整套的做下来,五公子自认为效果是不错的。
也让六妹瞧瞧我的手段!省的大房的人总道我是个粗人,三人成虎,六妹不信也会信的。
从失窃到被自己找回,用了不到五日,或许六妹还没意识到东西没了呢。
五公子心里早想了一番说辞,原想今日对蒲若斐说出,但既然人不在,话也不必说了,他不用说那些自认为抹不开面子的话,不用做那些难为情的事,心情也舒畅不少。
自己的精力仿佛都无穷了,都可以与秋弥山上的野熊搏斗。
五公子吩咐人套马车,带了两个小厮溜出角门。
“去招芳楼。”
为了筹划这档子事,五公子好几日没去招芳楼看望被他买下的花魁琴琴了。
那地坤有了身孕,是他的骨肉,五公子乐的给她赎了身。招芳楼里的鸨妈妈人对琴琴不错,就还安置在楼里,自己定期去看她,预备生下孩子后找个时机带她入府。
自己纳在房里的妾室几年了都没诞下一男半女,这将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五公子把琴琴护在了手心,异常珍重,什么话都与她说。
小厮同马夫都坐在外面车辕上,五公子自己在车厢里冥想。
想琴琴,想孩子,想六妹,想将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还摇摇摆摆的向前跑着,没有要停的意思。
五公子掀起车帘,外面飞过的是陌生的房巷。
“停车!走到哪去了,阿福!”
车果然慢慢停下,前面的车帘被撕开,没头脑的闯进一个人,一股强大力道把五公子拽下车。
五公子滚了几个圈才停住。
“你是谁,我是淮阴侯的公子!大胆,我的小厮呢,”五公子被人扔在泥地上,还没看清偷袭他的人的面目,手脚就被捆住。
“蒲五公子,我是西厂的人。”
西厂臭名远扬,五公子不可能不知。
果然,五公子眼睛因恐惧而瞪大,仰在地面上,手脚屁股并用的后蹭。
入西厂不如去求死。
衣袍后襟被泥土搓皱了,带起藏在泥里的石子儿,带着棱角的跟着他一起滚。他蹭过的地方,泥石不堪,像狗爬过。
他牙齿打颤,哆里哆嗦道:“你,你别过来,我六妹是蒲若斐,是陛下的宠臣。你,我做什么了!小心我六妹……”
“五公子,你偷了什么东西。”
西厂的人粗暴的抓住他的后领,像拖着射杀的猎物般一路将他拖到马车下才松手。接着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刀,然后抵在他喉咙最柔软处。
五公子第一次感到了来自死亡的威胁,他咽一口口水,喉结的一次滚动,都会使他跌进阴曹地府。
铁器的寒光让五公子头晕目眩。
“你!不,不是我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