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刚触上去便似被火燎了般, 猛地又避了开。
可那两行熟悉的笔墨与朱红的大印却早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一勾一画,半点都抹不去。
蒲若斐手起手落, 自然地将那封赦书夹在了奏折堆里, 并没有将其挑出来去质问那人。但是心终是有些灰冷,失魂落魄得像被主人家用竹竿赶上屋檐的野猫。她在想自己方才明明身子在打哆嗦, 抱着人的手也僵起来——苏容婳真的丝毫不察吗
察觉到了又如何呢,横在她们二人间的是一条鸿沟,沟里填着的又不单单只她兄长这一条人命。
当两个孤独的人依偎在一起,其中关系是亲密中的畸形, 还是畸形中的亲密, 有时就不那么的重要了。
更何况她们两个人的心口血, 本就不那么的热。没有懦夫的儿女情长, 反倒少了很多扰人的烦恼。
蒲若斐给她理齐了奏章,见桌上有一只半开的匣子,里头的点心被吃了大半了,便道:“房里热, 海棠酥放了一天,陛下再用恐怕会腹痛, 这些让人撤了吧。”
“你的心意朕怎敢随意处置了,原想着命御厨重回炉一次,今日有了你的话,倒免了他们的差事。”
蒲若斐笑道:“陛下好歹也是一国之主,怎么说出这般小气的话。“
许是近几日总彻夜不安, 苏容婳的眼角充着几丝血红,像两点朱砂无意间染惹上,眼尾微挑,被薄扑的桃花妆衬得格外撩人。她嗔着瞥了蒲若斐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蒲若斐体贴,将人搀着漫步到外堂。没了书案遮掩,苏容婳团龙常服下的小腹依旧是平坦的,被板直的袍子一概全遮住了,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起伏。
“陛下的衣物厚重,万一压着孩子可如何是好。地龙烧得暖,不如叫下面的人进些轻薄的衣料,按夏衣的制式做几件袍子穿。”
苏容婳闻言,怨气如殿外淅沥的雪粒,眉目也像极了雪天拢起的几片乌云。她道:“一月不见,见了说了些有的没的,这会才想起你也有个未出世的孩子了。”
流光刚为两人传膳,听了苏容婳的埋怨,也帮着自家主子“讨伐”蒲若斐:“世女,您这一去可苦了我们陛下,膳也不好好用,除了记挂着您一天也做不得其他事。”
“多嘴。”
流光是宫中老人,自然不难看出苏容婳没有责怪的意思,又笑道:“奴婢想着元日刚过,合盖好好伺候主子讨个好兆头,不成想跟世女多几句嘴又被主子怪罪下来。”
蒲若斐见她说的轻松有趣,就道:“这些日子流光姐姐辛苦了,改日若斐定备厚礼去谢姐姐。”
“奴婢哪里敢要世女的礼,只盼着世女能劝陛下好好用膳就好了。”
说着,流光去打开了殿门,让捧着食盒的宫人进来摆桌。食盒用黄罗包袱裹着,里头的菜品刚离了膳房里滚热的铜锅勺,就被宫人用盘子呈了,食盒装了送到这里。
蒲若斐扶着苏容婳坐下,看殿门有个一闪而过的脑袋,便道:“那边站着的是什么人,也不怕冲撞了陛下。”
李洪赶忙从门槛外踏进来,举着一只木匣子跪道:“参见陛下,这是赵夫人刚刚递进来的证据,请陛下过目。”
苏容婳抬眸,刚想让流光接过来,只见蒲若斐看了一眼自己,就道:“常大人也不是不顶事的,全都交由他办去吧。”
其乐融融的气氛因这只匣子的出现顿时被打断了,等宫人们摆好桌子,流光见二人欲言又止,也没留试菜的人,带着人全都退了下去。
桌上的菜品色香俱全,就连盛放它们的碟碗也意外的不是一水的黄.色,而是温润的青瓷,沿边描着立于风中的嫩绿荷花,十二只碟子,花样各异。</p>
<strong></strong> 可两人都没了动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