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瑞莎姐姐要跟我一起睡吗”米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汉尼拔身旁, 泰瑞莎被汉尼拔抱在怀里，她没有鞋子, 白嫩的小脚虽然没有被粗粝的地面磨破，但也沾了不上脏污的痕迹。

汉尼拔没有犹豫和迟疑, 直接抱起了豆丁，并不介意她会弄脏自己干净整洁的西服, 也没有发作自己的强迫症和一点点洁癖。

“唔, ”泰瑞莎摇摇头，“呆宝会吵。”晚上回来或者离开的时候, 所以泰瑞莎拒绝了和米莎一起睡的提议。

“可是我想和泰瑞莎姐姐一起睡嘛”娇俏的金发姑娘朝着豆丁撒娇，泰瑞莎抿抿唇，眼神飘了一飘，“唔不可以的。”依然坚定地拒绝了米莎。

“泰瑞莎姐姐真难说通啊，比哥哥还固执呢”米莎吐了吐舌头, 到底没有坚持，她哼着欢乐的曲调, 看着豆丁一摇一晃的脸颊肉, 没能忍住, 应该说极少有人能忍住，伸出手戳了戳泰瑞莎的脸颊肉。

米莎心里的小人儿开始了嘚瑟欢快的舞蹈, 戳到了她戳到了泰瑞莎姐姐的脸颊

软绵绵的比她想象地还要柔软呢

尤其是看见豆丁傻乎乎没有反抗的模样，米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冰了，一股挡不住的暖流奔涌而来。大概是母爱

“哥哥, 不如我抱泰瑞莎姐姐吧”虽然叫小豆丁姐姐有点奇怪，但是米莎却没有改口，这是她认为的，最安心的一个称呼了。

“不用，”汉尼拔拒绝了米莎伸过来的手。

“可是我也想抱泰瑞莎姐姐啊”米莎撅起唇，小声嘀咕了一句。

汉尼拔只扭过头淡淡地看了米莎一眼，这个一直被兄长宠爱的小姑娘就立刻不再说话了，可也没过一会儿，这个年纪的姑娘总是活泼又可爱的，不仅如此，她还有旺盛到极致的好奇心。

“泰瑞莎姐姐，你怎么会这么多年，你当初去哪里了啊”米莎其实更想问的不是这个，可是，泰瑞莎这次的模样太狼狈了，这个温柔贴心的姑娘害怕伤害到她的泰瑞莎姐姐，于是就换了一个问题，另一个，她也想知道的问题。

当初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虽然有时候吃不饱，可是在米莎的记忆里，那段时间也是充满冒险和快乐的，他们一直都在一起，分着同一块面包，依偎在一起度过了那个格外艰难难熬的冬天，明明春天已经快要到来了，可是泰瑞莎姐姐，却消失了。

米莎觉得，哥哥是知道的，因为，因为在那个她哭着找泰瑞莎姐姐的早晨，哥哥把她抱得很紧很紧，紧的她喘不过气来，紧的她的眼泪还没有流出来就湮没在布料中。

可是哥哥，什么都没有说。

“米莎克莱特”当年那个少女死神沉默地看着羊皮纸上标注的米莎原本的死因，作为死神，作为一直都不合格的见习，泰瑞莎见过太多死因了，她早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残酷，也感受不到什么叫做痛苦。

她一直都是没有眼泪的，一直都是别人口中的傻瓜，脑子迟钝、慢半拍的见习死神，泰瑞莎的感情，都是一点一点从人类身上汲取来的。

在见过汉尼拔是如何珍视米莎的泰瑞莎犹豫了，因为她似乎能感受到了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的那种痛苦。

泰瑞莎一天都在晃神，有时候是看着米莎发呆，她在思考。

汉尼拔是个敏感到敏锐的人，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后，这个男孩以飞快的速度进行着成长，他察言观色的工夫更是有了一个飞跃的进步，这么些天的相处下，汉尼拔已经隐约察觉到，不，其实心里已经确定了，泰瑞莎并不是冷漠，她只是迟钝。

而因为现实原因，汉尼拔对泰瑞莎的关注度非常高，他得随时做好准备。

所以泰瑞莎一有点微小的古怪，这个敏锐的小小少年立马就感觉到了，他不着痕迹顺着泰瑞莎的目光看去，发现她视线的着落点，在米莎身上，汉尼拔心脏一紧，或许是之前米莎已经被选中过，所以只要谁的目光有一丁点不对劲，他都会立刻提起警惕。

“泰瑞莎”这是汉尼拔第一次叫泰瑞莎的名字，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声音有些嘶哑和低沉，却并不是很难听，只是有一种奇异的，属于青春期的磁性吧。

“你在看米莎”汉尼拔很清楚，要和泰瑞莎交流，就必须得直接说。这是他过去的试探都没有得到回应的经验。

“唔，”泰瑞莎无意识应了一声，她很快收回了停驻在米莎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汉尼拔，淡漠的目光并没有使这个少年有所退缩。

“为什么”汉尼拔捏紧了拳头，“米莎，有什么不对劲吗”

泰瑞莎抿唇，“她”她快死了。

泰瑞莎睫毛颤了颤，实际上，她是可以不亲自动手的，只要她现在抛下克莱特兄妹，米莎克莱特就会因为肺炎而步向死亡的深渊，到时候她再来收割米莎的魂灵也是可以的，因为米莎的情况很特殊，她活下来的原因，不是因为用了什么特殊手段，而是因为泰瑞莎无意识的庇佑。

汉尼拔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熟睡的妹妹，她的双颊被熏染得红扑扑的，红嘟嘟的小嘴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看上去睡得十分香甜，汉尼拔的脸色也不自觉柔和下来。

泰瑞莎怔怔然地看着汉尼拔脸上的柔软，她垂下眼帘，火光在她的睫毛上镀上一层金边，泰瑞莎忽然伸出手，摸向汉尼拔的脸。

汉尼拔一愣，这个精明又聪慧的男孩这个时候却像傻了似的，呆呆地看着泰瑞莎的那张脸。

长大的泰瑞莎，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了些许，双颊却还是有些沉甸甸的软肉，她的唇总是会不自主地抿住，所以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其实泰瑞莎的嘴唇生的十分精致，小小而饱满的唇珠十分可爱，最后是眼睛，约莫是长大的原因，原本有些下垂的狗狗眼生的更加圆润了，小鹿一般湿漉漉圆溜溜的眼睛总是直视着别人，目光平静而深入人心。

汉尼拔没有动，他并不知道泰瑞莎在做什么。

实际上，这个懵懂的见习死神正在触碰他的脸，他脸上的柔软，说得再准确些，就是汉尼拔注视米莎时的那份爱。

爱总是能让人软下心肠，泰瑞莎收回了手，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那是一种非常珍贵的，总让人舍不得毁去的存在。

迟钝的少女死神懵懵懂懂似乎是知道的，假如米莎死去了，汉尼拔脸上的温度一定会消失殆尽，她知道，她知道。

她不想要破坏这一切。

泰瑞莎不知不觉又看着米莎发起了呆，汉尼拔顿时警惕起来，“泰瑞莎”

有什么办法呢

泰瑞莎抱着脑袋，觉得头疼极了，她不能一直带着克莱特兄妹的啊她还有任务的，她还有试炼，她会合格，成为真正的死神。

豁免印章

有谁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宛如暗夜里的蔷薇悄悄开放，那一刹那的声音，泰瑞莎的眼神空洞了一瞬，她瞳孔一缩，脑海深处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泰瑞莎回过神来，她眼中的空茫慢慢褪去，眸中映出汉尼拔紧绷的小脸。

“唔，”泰瑞莎晃了晃脑袋，她没有理会汉尼拔，忽然开始翻找着自己的背包，背包里没有，又开始找自己的衣兜。

她忽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硌手的东西，泰瑞莎睫毛一颤，就是这个了，她心底奇异地认定，于是汉尼拔看着泰瑞莎奇奇怪怪的摸出了一枚，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印章，不仅是毫不起眼了，而且还灰扑扑脏兮兮的。

可泰瑞莎的眼睛里却放出了光，汉尼拔心一跳，直觉告诉他，泰瑞莎手里那枚奇怪的印章，一定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半个月以来，他从未见过泰瑞莎这样开心。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问，“这是什么”

泰瑞莎手一顿，她看向汉尼拔，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了，“唔印章，给米莎”

汉尼拔半信半疑，看着泰瑞莎撩开了米莎的袖子在她的胳膊上盖下了第一枚豁免印章。

汉尼拔在看见那闪烁着金光的字母后瞳孔一缩，他飞快地抓住了泰瑞莎的手腕，“这是什么”

他内心倏然害怕极了，他忽然想起了初见时泰瑞莎那把不可思议的镰刀，可这么些日子以来，他们却没有见到过，甚至，她的身上也没有藏匿镰刀的地方。

泰瑞莎很轻松地挣开了汉尼拔的手，她漫不经心地将豁免印章随意塞到不知道哪个小衣兜里，垂眸对上汉尼拔固执又倔强的眼神，泰瑞莎眨眨眼睛，“这样，就不会死了”

“什么”汉尼拔一愣，他又抓住了泰瑞莎的衣袖，急切地追问，“什么，什么意思”

“唔”泰瑞莎张了张嘴巴，又闭上了。

小小的米莎还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在两个月后，在春天即将到来，树枝冒出新芽的时候，她和哥哥汉尼拔找到了他们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