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含章一见着温子明,就呵呵呵呵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笑得温子明有些心惊肉跳,想了一想这?几日他一直在家里悲伤度日无暇他顾,应该是没有犯什么错才是。
大姐姐肯定是一样想着他了吧。温子明本就和?温含章感情就十分好,往日每日请安后都要腻歪一会儿才行,这?两日早晨起来想着大姐姐不?在府中,连起床的兴致都没有了,每日里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伤心地瘪着嘴,总要等到?高敏那?个?大个?子火急火燎,他才慢吞吞地洗漱穿衣。
就连张氏这?当亲娘的都有些无语了,私底下暗自怀疑他是不?是拿着想念温含章当借口故意逃学。
温子明看了一眼扶着温含章下车的钟姐夫,满脸的柔情蜜意碍眼至极,明明以前扶大姐姐下车都是他的任务!温子明心酸地凑了过去,温含章看着他那?张白?玉无瑕的包子脸就觉得手指头痒痒,看着正门外一连串的小?厮仆役,还是忍住了。
这?是亲弟弟,亲生的,里子已经注定要被她扒了,面子总要给?他留一点。
可怜温子明还在嫉妒姐姐被别人占了去,过后才深深的垂首顿足,满头满脸的心酸几乎要涌出眼眶。
钟涵一向就知道温含章姐弟俩亲密无间,他先前托过温子明给?温含章递过几回礼物,也曾在外遇过这?位伶俐可爱的妻弟,当时温子明对着他就跟外头那?些敬仰他画技的人大同小?异,眼睛发?亮,热情高涨,伏低做小?在所不?惜。钟涵当时心里正不?自在呢,哪里刚当得他这?样奉若神明的尊敬崇拜。
反过来好好安抚了他一番,温子明倒有些让他刮目相看,与他的一番对答思?路清晰,口齿伶俐,颇带趣意,让他过后一直有些惋惜,只觉得这?姐弟俩都是同样钟灵毓秀,却都是一致的福轻命薄,令人叹惋。
梦中他听人说过,温子明所居的院落天干物燥不?慎起火,下人救火不?及时,让这?位有状元之才的下科举子不?幸英年早逝。钟涵在梦里和?温子明别无交情,留意这?件事也不?过是因着温含章罢了。
温含章当时怀着身子,先是因为京城地动动了胎气,而后骤闻亲弟弟惨死火中,情绪失控下提早生产,许是心情大起大落,有些难产的迹象,产后虚弱了半月左右终究撑不?下去。温含章出山时,他偷偷跟在众人身后,直到?夜半无人才敢出来为她敬上三炷香。
那?冰冷的墓碑,就是这?位善心的夫人最?后的归宿,让他如何能放得下?
这?个?世?道,好人不?长命,那?些做尽坏事的恶人却都一个?个?拥着泼天富贵,百子千孙,舒坦过日,让他如何能心甘情愿承受老天的这?些磋磨?
钟涵一点都不?为拆散温含章和?卫绍愧疚。那?寒门传胪在温子明死后就投到?了温子贤门下,不?仅听从温子贤的劝告娶了温含章的庶妹,还和?继妻眷侣情深,将温含章所出的亲子丢到?一旁。他那?先知一梦不?过短短十年,卫绍已然靠着妻兄和?帝宠爬上高位。
看着挽臂前行言笑晏晏的温含章和?温子明姐弟,钟涵对那?辜负了温含章的薄祚寒门更是不?屑一顾。
这?种灰暗的情绪,直至进门看见岳母大人才戛然而止。钟涵对着张氏,那?是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看着张氏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冷不?丁又想起那?盆迎头浇下的滚烫热水,那?火辣辣的热意穿透梦里梦外,叫他的头皮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便一阵发?麻。
张氏不?知道他心上波涛汹涌,看着温含章和?钟涵相处甚佳,脸上的笑意就越发?明显了,对着钟涵的目光更是温和?至极。
厅堂中两排太师椅中的雕花四?方桌均放着四?色茶果,窗明几净,在蒲团上恭敬而跪的一对璧人五拜三叩首,举手投足之间颇有默契。
最?后一拜之后,张氏怕两人磕得头晕,连忙让人扶住了他们。万氏坐在张氏右下侧的红木花卉缠枝纹圈椅上,笑道:“娘这?是心疼女儿女婿呢,章姐儿是咱们家第一个?姑奶奶,今日可得好好安抚一下娘和?你的兄弟们!你大哥自你嫁了之后,一直念叨着你不?知道在侯府适不?适应。明哥儿更别说了,前日掉了好些个?金豆子,这?两日都瘦了不?少。”
张氏笑着道:“就你多话?,看咱家伯爷和?明哥儿都害臊了。”
说是两人都不?好意思?,实则真的羞成一张大红脸的只有温子明一个?,温子贤笑道:“担心是自然的。爹先前最?宠章姐儿,一直交代我要好好照看妹妹,章姐儿从小?也乖巧伶俐,我自然要多疼她几分。”又交代钟涵:“我这?个?妹妹,从小?就被家里头捧在手心上,若是有些做得不?周到?的,你多担待些。”
钟涵挑了挑眉,他先前可没看出温子贤对温含章有这?些真心,只是面上的话?谁都会说,钟涵笑道:“琛琛被岳母教得极好,能得琛琛为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琛琛?
堂上的人都有些侧目。
温含章被众人看得实在忍不?住,羞怒地瞪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我也想娘和?大哥大嫂弟弟妹妹呢,幸好古礼中有个?三朝回门,要是八朝十朝的,我都得望穿秋水了。”
说着咳了一声?,奉上了礼物:“这?是府中二婶帮我收拾的,老太太也一直关照我,早上怕我误了回家的时辰,还特意让人过来嘱咐我不?用请安直接回来。”老太太真的对她挺好的,只是这?对亲祖孙的心结中碍着亲儿子和?府中爵位,温含章自认没这?个?能耐下手解除。
张氏怕温含章害臊,帮着她转移话?题:“你们老太太对你好,你更要好好孝顺她,就算不?能晨昏定省,也要隔三差五去探望她老人家,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子孙将他们记在心里,时时嘘寒问暖。”
温含章笑着称是,不?经意抬头,看见坐在最?下的温微柳正将视线从钟涵身上收回,心中有些怪异。
说起来,她出嫁当日就觉得温微柳改变甚大,今日一见之下更是心下生疑。堂下的温微柳就像一杯沉淀之后的浊水,涤净了装腔作势的娴静文雅,底下的泥沙教人探不?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