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车响,陶驷的车子也折回来了。
潘雄看看自己的车被陶家兄弟车子夹在中央,嗤的一声,说:“你帮我挪呗。我这会儿正忙呢。”
他有些吊儿郎当地,看着静漪。
黑衣的陶骧太太程静漪,比起夜晚舞会璀璨灯光下的样子,又是另一种美丽。她也没撑伞,细雨落着,头发上都蒙了一层细细的雾珠子陶骧从他的侍从手中接过一把油纸伞,撑起来,遮住了他太太的头顶。
潘雄笑了笑。嘴角叼着的烟卷儿黏在唇上,烟灰往下落。他转头往旁边一吐,烟屁股就落了地。
静漪还没出声,就听身后的陶骧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陶骧挥了下手,图虎翼会意。
潘雄就看着图虎翼往后一撤,对后面的人做了几个手势。他并不知道图虎翼这手势的意思,还以为他是让人上车把车开走,结果图虎翼倒是没动,另外那两位上了后面的军用吉普车,对着前方陶驷的车子打了个招呼,让其避让。潘雄那个不妙的念头还没有转过来,吉普车就向后一退、旋即加速前进,干脆地撞在了他横在路中央那车子的尾部,撞了个歪斜之后,硬是闯开了路,才刹住车。司机从车上跳下来,用与他完成任务相似的干净利落的动作,对陶骧敬了个礼。潘雄眼看着自己的车撞在路边的树上,还蹦了两蹦,顿时脸就黑了。
陶骧扶了静漪的背,示意她走,转脸对潘雄说:“小潘,车子你自己料理,我们赶时间去医院探病,不耽误你了。”
他手心热乎乎的,静漪便觉得后心处烧起火来了似的,有股力量在那里,推着她往回走。
她拉了晴子的手,对潘雄一点头,说了声再见,便跟着陶骧走了。
潘雄见他们如此,倒也没有怎样,转而看着地上的费法祖,起脚便是一下,一肚子气都照着他去了,骂道:“爷看上的女人,你也敢碰。你以为仗着你那个叔叔、再跟她姐姐妈妈献殷勤,就能对她怎样了做梦呢起来!”
潘雄吼着,硬是拿枪逼着费法祖爬起来。
“把你在法国玩女人的那套收起来。在南京,在我眼皮子底下,你就省省事告诉你,晴子我就是追不到,也轮不到你。”潘雄倒过来,那枪托猛砸了费法祖下巴一下。
潘雄的咒骂和费法祖的惨叫连声传来。静漪听了未免不忍心。
陶骧充耳不闻,头都没有回,说:“走。”
静漪让晴子走在前。
她穿了高跟鞋的,比晴子要高好几寸。可是也显得更加纤薄。上车时她还扶了晴子一把。晴子穿着和服,并不很方便。
陶骧上车坐到静漪对面。
静漪没理会陶骧,转头看着晴子的手,拿了条手帕出来,查看了下她的伤口,是擦伤。她轻声说:“同我们一起去医院吧,让医生处理下伤口。会让人送你回去的。不要担心。”
晴子说:“谢谢。”
静漪听她说话,语气是很柔的,调子却生硬。她看着她手指,指缘粗糙些,有针痕,问道:“看样子,是时常动针线了”
晴子握了手。静漪的手帕系在她的手掌处,浅黄色的丝绸帕子,染了血迹。
静漪看她点点头,松了手。过一会儿,才微笑道:“晴子小姐真斯文。”
晴子不止是斯文,还有些腼腆。虽说是金润祺的义妹,气质上总有相似之处,但与金润祺不同的是,她不但美丽,且眼神纯净。静漪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和服少女,是如此的文静秀丽真如此刻车外的细雨,让人舒服。
“过奖,七少奶奶。”晴子这几个字咬的不太清楚,听着便觉得有点滑稽。
静漪倒罢了,始终在一旁观察着晴子的尔宜笑起来。
静漪看她,她也不在意,问道:“晴子小姐,来南京多久了”
“刚刚。”晴子点头。是彼国的礼仪,加上她动作有点夸张,尔宜又笑,她的脸就红了,“对不起不会说。”
尔宜笑着,被静漪看一望,也只是笑,忍住了不说。
“谢谢。”晴子看着静漪。
“不客气。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街发生这样的险情,也不能坐视不管。晴子小姐也受惊了。不过你要谢,就谢牧之。没他撑腰,我如何敢管这闲事”静漪微笑着说。
“谢谢七少爷。”晴子还是看着静漪。七少爷这三个字,念书一样,就更生硬。
静漪对她微笑。
“我叫藤野晴子。”晴子自己的名字,念的倒字正腔圆些。她的面孔涨的通红,比起在潘雄面前的毫无惧色,程静漪这样温婉而和悦地同她说话,仿佛更能令她局促不安。
车子到达医院,静漪让图虎翼带晴子去急诊室,吩咐他等下让人送晴子回去。晴子对她深深鞠躬致谢,坚持不肯。静漪此时已知她懂事,想必不欲今日的纠纷将他们再牵涉进去。于是只叮嘱图虎翼,要紧保证晴子安全回家。</p>
<strong></strong> 陶驷和雅媚在前面等他们。说是去探望受伤的司机,等下在文谟病房会合,便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