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氾拱起手来,声如洪钟,甚至带着一丝桀骜不驯。
身为将军,有些傲骨那是正常的,但是在人主面前桀骜不驯,这就很不正常。
虢氾却有这个能耐和底气,因为他掌管着京城一半以上的布防。
虢氾说:“人主!听说齐州牧魏公已经进京,杨将军款待不周,回去甚为自责,因此这次前来,杨将军一来是给人主请罪的。”
小皇帝听着,十分亲和的说:“那……这二来呢”
杨镇东连忙说:“卑臣请人主给卑臣一个就会,令卑臣将功补过,重新办一场宴席,为魏公接风!”
魏子脩蹙了蹙眉,又办宴席,魏满和林让常年不在京城,因此他们可能不太了解虢氾和杨镇东,但魏子脩十分了解。
虢氾仗着自己兵权在握,时常给小皇帝脸色看,更有甚者,还在朝议,因这一句话意见不和,虢氾便直接扬长而去,像这样的事情可不止发生过一次两次。
而杨镇东呢,虽兵权没有虢氾大,但他因着记恨魏满,平日里迎合陈继给魏满穿小鞋儿的,就属他最多。
魏子脩一听他们说话,就知道没安好心。
小皇帝不动声色,杨镇东又说:“人主,这夏狩即将开始,不若趁着这个时机,正好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夏狩,请魏公出席,魏公乃是马背上的英雄,定然不会拒绝,也好觉卑将弥补过失,款待魏公。”
夏狩……
小皇帝和魏子脩瞬间便听明白了,什么狩猎,虢氾与杨镇东分明是想要趁着狩猎,直接干掉魏满,以除后患。
想想看,狩猎是需要带着兵马的,但魏满根本没有自己的兵马,他的大军根本没有进京城,一旦跟着众人去狩猎,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魏子脩心里“咯噔”一声,立刻看向小皇帝。
小皇帝没有说话,不过眯着眼目,似乎正在计较。
此时小皇帝的心里也有些彷徨,他明白虢氾与杨镇东的意思,他们想杀了魏满,以绝后患。
现在是除掉魏满的最好时机,若是能除掉魏满,魏满手中的几十万大军便可瓦解,京城自此少了一个极大的危险。
但这几十万大军一旦瓦解,会落到何人手中说不定是野心勃勃的虢氾,或者是杨镇东。
亦或者是挨着齐州很近的燕州牧陈继。
小皇帝一方面心中蠢蠢欲动,一方面有些顾虑。
一方面……
是了,还有另一方面,他心中有些不忍,四五年前,是魏满冒着生命危险,将他送到京城,登基为帝的,如今他反过头来,要针对自己的恩人。
但若不是如此,早晚有一天,自己的皇位便会不安稳。
生在天家,便不能怪他狠心了……
小皇帝想了想,突然笑着说:“杨将军能反省如此,也不枉朕对杨将军的一片信任。”
他这么一开口,虢氾与杨镇东对视了一眼,只觉得有眉目。
魏子脩则是震惊的看着小皇帝。
小皇帝继续说:“夏狩降至,的确是个好机会,为魏公接风洗尘,我武家的夏狩,素来十分壮大,至于夏狩的准备与保卫,便交给后将军与镇东将军二人负责,你们看如何”
虢氾与杨镇东登时欣喜若狂,小皇帝这是默许了!
默许他们可以在夏狩上动手,以除后患!
两个人欢心坏了,很快谢恩,退出了大殿,去忙碌夏狩的事情。
他们刚一走,魏子脩立刻说:“皇上……”
小皇帝已经抬起手来,打断魏子脩的话,说:“子脩不必多言,朕……也是迫不得已。”
魏子脩一脸震惊的看着小皇帝,突然冷笑了一声,卸去了往日里的温柔,脸面上满满都是疏离与冷漠,嗓音沙哑的说:“迫不得已人主有什么迫不得已的人主口口声声迫不得已,被逼无奈,而这些其实都是人主您自己的选择!是你抛弃了义父,主动选择虢氾与杨镇东!而如今虢氾已经功高震主,反而拿捏住了聪慧绝顶的人主!不错,这就是人主选的路,但并不是一碗冷药苦酒而已,而是万劫不复的黄泉路!”
“嘭!!!”
小皇帝突然站起身来,使劲踹了一脚案几。
但案几是青铜铸成的,坚固无比,而且十分沉重,小皇帝年岁还小,一脚踹下去根本没有踹翻,反而“嘭!”一声跌在地上,冕旒都摔掉了。
魏子脩一看,本能的想去扶他,问他有没有摔疼,但却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立在原地没动,反而冷眼看着狼狈不堪的小皇帝。
小皇帝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也冷笑了一声,说:“怎么,魏侍中终于装不下去了,今日才肯与朕说实话,每日里见魏侍中恭恭敬敬,根本全都是假象!义父义父!你嘴里口口声声只有魏满!当年魏满离开京城,可多看了你一眼!反而是朕,将你留在身边,好吃好喝的款待你,而你呢,何曾多看过朕一眼!朕就算是喂一头狼,也有喂熟的那一天,而你则是彻头彻尾的铁石心肠!”
小皇帝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嘶声力竭,“啪!”一下,劈手将冕旒扔在地上,之后便不说一句话,不看魏子脩一眼,抬步往外走去。
对门口的禁卫军冷冷的说:“将魏子脩软禁在偏殿,没有朕的指令,一步也不许离开!”
“是,人主!”
很快几个士兵冲进来,押送着魏子脩便往偏殿而去,魏子脩根本没有挣扎,只是面色冷淡的从高高在上的小皇帝面前走过去,眼神平静如水。
是夜。
夜色昏暗的很,今日没有月光,月亮躲避在乌云之后,犹似害羞的美女一般,不肯出面见人。
昏暗的皇宫,笼罩在一片影影绰绰之中,透露着与白日里辉煌雄伟截然不同的冷清和沧桑。
“踏踏踏!”
宫中巡逻的禁卫军整齐的从宫门前路过,并没有察觉任何异常,很快便往远处而去。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拐角的地方显露了出来,他身材高大,藏在阴影之中,几乎看出面容。
男子稍微一动,暗淡的光线倾泻在他的面颊上,这才看清楚了男子的面貌。
是魏子脩!
魏子脩偷偷的从偏殿逃出来,按照他的武艺,没有惊动任何守卫,悄无声息的来到宫门门口,准备偷偷溜出去,到馆舍去找魏满,并且通风报信。
告知魏满,小皇帝默许虢氾与杨镇东埋伏夏狩的事情。
魏子脩顺利的来到宫门口,只差最后出宫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事情。
看似一切都非常顺利,只是就在此时,魏子脩突然“嗬——”一声,嗓子里倒抽了一口冷气,猛地捂住自己腹部,高大身躯有些发抖,向后踉跄了一步,竟然站不稳当。
“嘭!”
魏子脩突然靠在了什么人身上,转头一看,便看到了一抹贵气雍容的龙袍。
是小皇帝!
小皇帝伸手托住魏子脩,他远远没有魏子脩身材高大,眯着眼目仰头看着魏子脩,整个面容十分冷酷,淡淡的说:“魏侍中,你这是怎么了”
魏子脩心中“咯噔”一声,伴随着小皇帝的声音,腹部的疼痛越发的难忍,仿佛割裂一般,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儿来,浑身的力气也卸掉了。
魏子脩一凛,说:“是你……”
旁边的侍卫立刻喝道:“大胆!竟敢对人主大不敬!”
小皇帝则是抬起手来,制止了那侍卫的训斥。
魏子脩继续说:“是你……给我下了毒”
小皇帝淡淡的说:“不会死人的,只是叫你吃些苦头,如果你不用内劲儿,也不会吃这些多余的苦头,是你非要从偏殿逃出去,这就怪不得朕了。”
魏子脩自嘲的一笑,已经满头大汗,说:“果然是你……”
小皇帝心中一拧,却冷声说:“若不是你一心想着叛逃出宫,朕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你么朕……也是不舍的。”
他说的半真半假,面容十分冷淡的挥了挥手,说:“带走。”
“是!”
小皇帝又说:“不要带回偏殿,就带回朕的寝宫,朕不放心,要将他放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才是。”
众人有些迟疑,魏子脩一个叛臣,竟然让他住在皇上的寝宫,这……
小皇帝眯眼说:“还要朕请你们么!”
禁卫军们不敢有违,赶紧将锁链给魏子脩扣上,魏子脩的手脚上绕着犹如儿臂粗细的黑色铁链,发出“哗啦呼啦”的声音,便往寝宫押送而去。
小皇帝看着魏子脩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子,对身边的从者说:“传太医到寝宫。”
夏狩降至,小皇帝请魏满打猎,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馆舍,魏满的耳朵里。
魏满冷笑一声,说:“这小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以为孤不知情么特意把狩猎的事情交给虢氾与杨镇东管理,恐怕是想要借刀杀人,除孤后快。”
林让淡淡的说:“即使如此,主公不防继续装病,不去便是了。”
林让说着,正在摆弄自己的针灸小布包。
魏满一看,登时后背一阵发麻,如果自己装病不去,恐怕林让又会亲自动手,为自己伪装病痛。
一想起这些,魏满没来由觉得很是害怕。
他向来不是一个怕疼的人,但林让的针灸就好像恶鬼的魔爪一样,令天不怕地不怕的魏满都心有余悸……
魏满咳嗽了一声,正义凛然的说:“不,孤以为,咱们不能如此被动,总是被动,恐怕被杨镇东给看瘪了,这次务必主动一些,将计就计。”
林让挑了挑眉,说:“也好。”
林让那个表情淡漠的,就仿佛在说,随你开心便是。
魏满没来由看出了一股……宠溺之感。
夏狩很快便安排了起来,因着本就要到夏狩的时日了,所以狩猎的事情早就在日程上,杨镇东不过是临时接手而已。
杨镇东与魏满,本就有旧恨,如果当年不是魏满抢走了自己的兵权,如今在皇城独大的,便不是虢氾那个不成器的马匪了,而是自己。
杨镇东自觉比虢氾高出了许多,如今却要屈居于虢氾之下,每日迎合奉承,那都是拜了魏满所赐。
因此趁着这次机会,杨镇东怎么可能不杀魏满后快呢
杨镇东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精兵,都是他手底下最精锐的武士,让他们早早的埋伏在夏狩的猎场里,伺机等待魏满。
狩猎的时候是有私人活动时间的,杨镇东只需等到魏满落单,便可以直接扑杀魏满,事后做成被野兽撕咬过的模样,一了百了。
杨镇东思虑的周全,叫精兵们都换上死士的衣裳,不露出马脚,武士们也都是忠心耿耿之人,当下立誓,不会连累杨镇东,便自行行动去了。
夏狩猎场。
猎场之中,杨镇东带着禁卫军,已经团团的守卫在猎场四周,文武百官已经到来,就等着小皇帝亲临。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后将军虢氾。
虢氾也姗姗来迟,还未登场。
魏满与林让早便到了,他们今日是有备而来,准备将计就计,因此并没有十分显眼,特意安安分分的早来。
没过一会子,小皇帝也到了。
小皇帝的御驾从猎场外面开进来,停稳之后,从者打起车帘子,小皇帝一身劲袍,便从御驾中缓缓步了下来。
众人连忙高呼万岁,齐声跪地行礼。
小皇帝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抬了抬手,说:“不必多礼。”
众人作礼完毕,小皇帝亲切的走过来,笑着对魏满说:“魏公来的如此之早,令你久等了。”
魏满似笑非笑的说:“臣子等待人主,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哪里有令人主等待的臣子呢”
他这么一说,似乎略有所指,果然,小皇帝的脸色登时就落了下来,因着他明白,魏满说的不正是后将军虢氾么
如今也不见虢氾的身影,不知去了哪里。
众人正在说话,便听到“踏踏踏”的马蹄声,原是虢氾来了!
虢氾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身着黑色的铠甲,面露着浓郁的须髯,整个人有如山一般,微微昂着下巴,笑容满面的从猎场外面开进来。
他身后还带着自己的精锐,随行保护,那架势仿佛能比作了皇帝。
小皇帝看到过虢氾这架势,眯了眯眼睛,眼底的不快又扩大了一些。
虢氾见到小皇帝,一边跨下马来,一面虚抱一拳,大约行礼,笑着说:“皇上勿怪,卑将方才在四周巡逻了一番,因此耽误了一些时候。”
小皇帝脸色狰狞,额头上的青筋差点蹦出来,虢氾动作十分放肆,还用巡逻作为借口,明摆着就是怠慢自己,觉得自己年少可欺。
小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登时换上笑容,说:“后将军何出此言,朕怎么会怪罪后将军后将军忠心耿耿,为我武家天下,还有谁能比后将军更加忠心不二了呢,这样的将才,朕该好好珍惜才是了。”
虢氾一听,觉得小皇帝对自己服软儿了,没有自己不行,便笑起来,说:“皇上,请罢!”
众人这才往狩猎的行辕而去,准备先进内整顿歇息,安排下榻的营帐,然后再出来打猎。
魏满跟着众人走进行辕,低声对林让笑眯眯的说:“那个虢氾,着实嚣张了一些,看看人主还能忍他到几时。”
魏满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众人走进行辕,魏满四周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魏子脩,他自进入京城之后,便没有见过魏子脩。
便拱手说:“人主,不知犬子可曾跟来狩猎卑将有些许日子不曾见过犬子,还请人主叫犬子出来,也好让我们父子团圆一刻。”
魏满说的十分客气恭敬,小皇帝则是笑得很是亲和的说:“子脩啊,这两日偶感风寒,因此并没有一同狩猎,朕是心疼他,便叫他留在宫中安顿,好生休养,魏公这次恐怕是见不到子脩了,不过来日方长,等回了京里,不是一样见面儿”
小皇帝说罢了,便转身离去,进入自己的主帐之内。
他来到帐子边上,并没有立刻入内,而是对身后跟随的从者们说:“不必跟进来。”
“是。”
从者们守在外面,“哗啦!一声,小皇帝掀开了帐帘子,走了进去。
账内很是昏暗,没有点灯,虽是白日,但是因着帐子密闭性很好,帐中若不点灯,还是稍显暗淡。
暗淡的帐子中,宽阔的龙榻上,此时正侧躺着一个人,此人背朝外,面朝里侧卧着,身上缠绕着粗重的锁链,锁链一直从榻上弥漫开来,仿佛是荆棘一般,肆意而张狂。
小皇帝走进去,低声说:“可还腹疼”
那人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下,仿佛死了一般,静静的躺在榻上。
小皇帝便走进去,坐在榻边上,轻声说:“也不要都怪朕,是你不听话,你若是听了朕的话,哪里会如此”
那人终于动了一下,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小皇帝。
暗淡的光线洒在魏子脩冷漠的面颊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近人情,疏离到了极点。
小皇帝看到他这样的面容,心里一拧,不过面上不动,说:“子脩,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朕带着你,可不让你去找魏公认亲的,你若是有什么动作,到时候朕与魏公撕开了脸皮,是他吃亏,不是么”
魏子脩眯着眼睛,冷漠的注视着小皇帝,似乎他的话已经无法引起魏子脩的愤毒,只是冷漠。
浓浓的麻木和漠视……
小皇帝不见他回答自己,复又说:“可还腹疼要不要叫太医过来,再瞧一瞧你如是不动用内劲儿,朕保证没有任何事情。”
魏子脩此时终于开口说话了,淡淡的说:“不劳烦人主,若是找来了太医,惊动了魏公,反而是卑臣的不是了。”
小皇帝目光淡漠的看着魏子脩,最终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来,转头走出了营帐。
魏满与林让安顿好下榻的事宜,准备换上狩猎的衣裳,一会子狩猎便开始了。
魏满换上了一身劲装,并没有穿铠甲,黑色的劲装显得魏满高大精瘦,遮掩了魏满身上纠结有力的肌肉。
分明是绝对的黑色,让魏满一穿,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佻纨绔之感。
林让也换上了一身劲装,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穿,魏满回头一看,不由笑了起来,一把搂住林让,将人猛地抱起来,直接按在榻上。
魏满臂力惊人,林让好歹是个成年男子,魏满竟然一把他抱起来,好像只是举了一只麻袋一般。
魏满笑眯眯的说:“你这样穿当真好看,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劲头……”
魏满说着,又拨了两下林让的领口,林让的领口紧紧束缚着,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禁欲,搭配着林让冷漠的眼神,简直禁欲到了极点。
但反而是这种气息,不断刺激着魏满。
魏满笑着说:“扣得这么紧,孤真想给你解开。”
林让一脸坦然的说:“主公请便。”
魏满呼吸一窒,他本只想要调侃一下林让,哪知道……
奈何马上便要狩猎,魏满若是去得晚了,让小皇帝等待,恐怕要被人扣什么大帽子。
因此也只好……忍了!
姜都亭和林奉早就准备好了,换好衣裳,便在营帐外面等待着。
过了好一阵子,几乎快要迟到了,帐帘子才发出“哗啦!”一声,魏满与林让从里面走了出来。
林让一脸坦然,不过唇角挂着一丝丝殷红,下唇还稍微有些破皮。
而魏满跟在后面,则是一脸狠相,紧紧盯着林让的背影,仿佛与林让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随时要将林让生吞活剥一般。
林奉一看,脸色不由红了起来,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
不过瞬间脸色又不好看了起来,好默默的叹了口气。
姜都亭看到他脸色变化,便说:“怎么,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你都占了都亭的身子,还惦记着你的主公不成”
林奉瞬间都懵了,听懂之后赶紧瞪了姜都亭一眼,说:“谁占了你的……你的……”
林奉说到这里,真是没脸皮再说下去,如何也不能像姜都亭那么坦然的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
林奉说:“奉对主公,并无半分不恭的想法。”
“哦……”
姜都亭点头说:“是了,那你对都亭,是不是总有一些儿,不恭敬的想法”
林奉:“……”
林奉已然不想和姜都亭说话,赶紧掉头就走。
姜都亭从后面赶上去,说:“林太医叹气什么说出来,叫都亭替你排解排解。”
林奉幽幽的说:“主公与奉孝先生,是否是那种干系”
姜都亭说:“你叹气,便为了这档子事儿”
林奉点了点头,姜都亭便说:“还说没惦记着你的主公”
林奉瞪了他一眼,说:“与你说正经的,奉只是……只是替义父不值。”
姜都亭轻笑了一声,说:“值得不值得,只有当事人才有权利评点,不是么”
林奉心说也是,可列侯是自己的义父,林奉又是个爱钻牛角尖儿之人,虽奉孝先生也有大才,可……
可总觉他是个狐狸精!
“阿嚏……”
林让突觉后脖子一凉,打了一个喷嚏出来。
魏满赶紧说:“怎么的着凉了害了风寒不对……这大热天的,难道是风热”
林让也很是奇怪,自己这两天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淡淡的说:“兴许是谁在背地里说让的坏话了罢。”
众人来到了狩猎行辕的空场上,文武百官已经列队整齐,准备恭迎小皇帝。
虢氾这次并没有迟到,而是与杨镇东站在一起,正在说话,似乎在密谋着什么,那二人看到魏满进入了空场,便下意识的不再言语。
魏满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面儿杨镇东看到魏满,便带着侄子杨倞一并走过来,满面假笑的攀谈起来。
杨镇东说:“倞儿,还不快拜见魏公,你有些许时日,没有见过魏公了罢”
杨倞一看便要损魏满,就应和的说:“是啊,正是这么回事儿,当年魏公辞去大将军职务,前往齐州赴任,小侄儿就再无见过魏公了,如今一别,怎么也有五年了罢”
杨倞故意提起魏满被革职的事情,魏满的脸色瞬间变不好看了起来,冷冷一笑。
他还未说完,林让却是个小家子气的,不能允许旁人说自己的人半句。
林让冷声说:“人常言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想来这八个字,对于镇东将军和杨公子,那就是不一样的,四五年时光,镇东将军与杨公子亲若父子,这关系,反而比往日里好得很了,看来那些什么扒/灰偷/情的事情,都是莫须有的,不是么果然坊间传闻害死人呢。”
他的话一出,杨镇东的脸色登时黑成了锅底,还是军营中大锅饭的锅底,隔着这么老远,林让都能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当年杨倞偷情杨镇东的夫人邹氏,被当场捉奸,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杨镇东也因为这种丑闻,被迫夺走了兵马,从此变得一穷二白,若不是他碰巧入了京城,今日不知还在哪里讨生活呢。
邹夫人虽然被杨镇东炮灰了,但是侄儿还在,这根刺儿让林让一把拔了出来,然后又狠狠的扎在了杨镇东的脸上,还捻了好几下,能不疼么
杨倞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杨镇东因着当年的事情怪罪自己,赶紧便岔开话题,说:“叔父,人主来了,咱们快去迎接罢。”
杨镇东脸色难看,冷冷的看了一眼杨倞,甩开他的手便走了。
杨倞吃了瘪,回头瞪了一眼林让,林让则是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魏满等二人走了,便笑着说:“还是你待我好,若是以后杨镇东与杨倞再欺负与孤,你可要继续保护孤啊。”
魏满说这种羞耻,装柔弱的话,简直就是好大一朵小白花儿,竟然完全不觉脸皮烧得慌,说得溜溜儿的。
林让听了,也十分配合,同样不觉得羞耻,说:“放心,让定然护主公周全。”
而此时姜都亭一脸嫌弃,似乎忍无可忍,而林奉也是一脸尴尬,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儿,还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皇帝很快到了场地,今日是第一天狩猎,没什么太多的事情,首先是小皇帝的发言致辞。
很快便准备开出行辕,进入猎场,第一波狩猎。
小皇帝笑眯眯的对林让说:“朕听说奉孝先生乃是文人雅士,并不会狩猎这些事儿,赶巧了,朕今日身体乏累,也不想狩猎,不若这样……让魏公他们去随性狩猎,奉孝先生便跟着朕,随便走走,咱们看看这猎场的风光,谈天说地,如何”
小皇帝这么说,显然是想要支开魏满,单独叫走林让。
上次在馆舍,小皇帝也说请林让进宫做客,魏满没有同意,如今小皇帝竟然又故技重施起来。
魏满一笑,说:“圣上有所不知,奉孝先生自来身子骨儿便弱,平日里没少头疼风寒,这次狩猎,卑将就是想要趁着机会,好好历练一番奉孝先生,教导教导先生骑马射箭的功夫。”
小皇帝听魏满拒绝自己,也不好死缠烂打,便说:“原是这样,那是朕偏颇了。”
众人进入猎场,杨镇东与虢氾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便离开,准备行动去了。
魏满虽不知杨镇东要做什么,但他心里清楚,杨镇东肯定没安好心,而破坏坏心眼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跟随大部队,让杨镇东没有动手的机会。
魏满便带着林让,一直跟随着小皇帝的队伍,并不离开半步。
杨镇东一看,魏满竟狡猾的很,他们也不能明面上动手,还要伪装成野兽撕咬的模样,怎么可能众目睽睽之下行凶呢
小皇帝身边人最多,士兵们也不知道杨镇东的计划,死士一冲出来,还没杀死魏满,便会被小皇帝的士兵乱刀剁死。
杨镇东心中着急的很,他也是着急,魏满便越是不着急,慢悠悠的骑着马,一路“尾随”着小皇帝的队伍。
林让骑着无影马,却有些不老实,来回来去的摆弄着手中的长箭,还伸手抓后背的弓,摘下来比划了两下,似乎准备搭弓。
但是弓箭看起来好搭,一上手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魏满见他摆弄着弓箭,不由笑了起来,骑马至林让旁边,说:“怎么,你也想开弓”
林让淡漠的说:“主公是要教导卑臣骑马射箭”
魏满方才是搪塞的说法,林让身子骨那么纤细,不适合骑马射箭,而且他的手是做手术用的,是解剖尸体用的,是扎针灸……这就不必了。
若是被弓箭弄出了茧子,魏满岂不心疼了去
林让似乎很有兴趣,眼神虽十分冷漠,却灼灼然的看着魏满,说:“主公”
魏满想了想,玩玩也可以,便做了一个拉弓搭箭的动作,说:“看这样,手臂这样弯曲,容易用力,容易将弓开满。”
林让背的弓箭都是魏满的,因此弓很硬,力气很大,林让开了一下,没有开动,差点闪了腰。
魏满说:“罢了。”
林让却有些执着,对魏满说:“卑臣看旁人习箭,都会手把手教授,主公何不与卑臣同骑,手把手教授骑射之道呢”
魏满:“……”
林让这是……在邀请自己么
魏满其实更想问,他是从哪里看到,教导骑射需要手把手的
如果魏满询问,林让一定会告诉他,电视上。
很多古装偶像剧里,都有这种手把手,靠在怀中教导骑射的“唯美”画面,林让的同事特别喜欢看这种剧,因此林让耳濡目染,也曾看过几眼。
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林让主动邀请魏满一同“骑射”,魏满心中挣扎了一下,便一脸正义的说:“也好。”
他说罢,突然拔身而起,一个翻身,直接跃到林让身后,与林让同骑一匹马。
魏满一手执着长弓,一手搭着弓箭,果然是手把手的“教学”,这动作浑似将林让抱在了怀中一样。
林让靠在魏满怀里,真皮沙发还挺舒坦,根本不用劲儿,硬弓登时张满。
林让眯着眼睛瞄了瞄准,等着魏满调整弓箭的角度,眼神有些狡黠,似乎对准了什么。
魏满很是无奈,不过一脸宠溺,故意垂首在林让耳边,用他觉得最最低沉磁性的嗓音说:“放箭。”
林让一松手,弓箭“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
离弦之箭带着破风之音,“嗖——”的撕裂半空,随即便有人“啊!”的大叫一声。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那声音是镇东将军的侄儿,杨倞发出来的。
杨倞穿着介胄,带着红缨头盔,只觉头顶一沉,抬头一看,赫然看到一支箭头,直勾勾的戳在自己的头顶上。
杨倞吓得面色苍白,这弓箭速度之快,若是偏一点子,还不错破了自己的脑瓜子
杨倞回头一看,狠狠瞪向林让。
林让冷漠的脸上挂着毫不真诚的歉意,淡淡的说:“当真对不住,卑臣第一次开弓,没有准头,幸而没伤到杨公子,否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杨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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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新文《黑驴蹄子专卖店2》是这一本的接档文,写完这本才会开
隔壁的《一朝成为死太监》是《小衰神的悠闲生活》的接档文大概8月左右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