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无孔不入,灌入许暖白的鼻腔,堵住了她唯一用来呼吸的通道,肺里像是被放了一把火。
火烧火燎的,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这样的感觉并非第一次。
第一次是在小时候。
那时候她被母亲乱搞的男人按进了水库里,流水湍急,水花浸没过她的半个身子。
她在水中睁着眼睛,不断挣扎,水底不像她站在岸边时看到的那样清澈见底,杂物钻入了她的眼睛里,像是一层裹尸布,糊在她的晶状体上。
黑暗一片。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大喊,那声音格外犀利,穿透力极强,穿过水花砸在石头缝上的哗啦声,飘入她的耳道中,在她小小的鼓膜上震颤。
那是两个身影,一大一小,大一点的,是最近刚刚搬到他们附近的阿姨,平日中会偷偷塞给她小饼干。
就是这样温柔的阿姨,凶悍起来,手中抄着手提包,狠狠的砸在她母亲的男人头上,一下又一下。
“你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虐待一个孩子,你不怕你以后再也生不出来孩子来么?”
骂起人来,也泼辣的令人瞠目结舌。
男人吃了女人好几下,手底下劲道一松。
她就这样掉进了水库里。
在水流里瞪着腿,努力举着手腕,用尽了全身的最后一分力气,才飘到水面上方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然后就呛了水。
模糊的视线之中,只见有个身影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她游过来,像身形优美的海豚,顺畅的游到她的身边,拽着她小小的身子,将她带上了岸。
她睁开眼睛时,阿姨还是那个邻家阿姨,只不过从来都喜欢温柔笑着的一个人今天却失了优雅,从地上一把揽起她的身子。
“太好了,暖暖,你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肺中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许暖白涨红着脸,气息越来越低,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泡,在水中咕咚一下。
一口凉水灌入她的喉咙。
头发又麻又痛,被人揪着,离开了水面,许暖白像是脱了水的一尾鱼,在空气中咳嗽几声,刚刚换出一口气,然后又被身后的男人按住亲吻。
她永远忘不掉那天,上大学的第一天,新生提前报道。
她独自一个人拖着行李去S城求学,独自坐着地铁,看着上上下下的行人,听过一站又一站的报站声。
那一天,她听到了来自阿姨的电话。
对她亲昵的说。
“暖暖真厉害,考上了最好的大学,是不是今天报道?”
她在电话里激动的连话都说不流畅,支吾半天,也只是嗯啊两声。
好不容易跟从小仰慕的哥哥考上了同一所学校,她也终于有机会将高中时期就写给顾亦明的歌拿去给他听。
但是顾亦明已经大四了。
她的亦明哥,整整比她大五岁,她16岁,顾亦明21岁,正好上大三。
时间的鸿沟,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铜墙铁壁。
许暖白钻了教育制度的空子,连跳了两级,终于跟顾亦明考上一个大学,成为学长学妹的关系。
所以顾阿姨才这么惊喜。
连夜收拾了行,带着顾亦明两个人,一同从S城南方一个二线城市出发,坐火车,又倒地铁。
快要到底S城大学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许暖白找到了S城大学附近的一处小饭馆,兴奋的叫上了他们喜欢的几个菜,乖巧的坐在桌边等着,不断的想着,一会儿见到了亦明哥,一定要把提前录好的CD交给他。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在小餐馆里面等了一晚上。
看着一桌桌的客人来,一桌桌的客人走。
小餐馆的老板和颜悦色的过来询问她,“姑娘,我们这个小店要关门了?要不你明天再来?”
许暖白兴奋而来,颓丧而去,中途踩着悠长孤灯之下自己的影子,一遍一遍的顾阿姨和顾亦明两个人打电话。
电话最后才接通,是一个焦急的男人的声音。
“你是患者家属么?来一趟S城大学附属医院,出事了!”
被高衍城放开时,许暖白扒着水池狠狠咳嗽。
脸上,发丝上,都是水花,身上隐隐发着抖,颤栗着,她艰难的糊在睫毛上的水珠上去看高衍城。
对方面无表情,环胸抱臂,盯着在凉水浸润下狼狈不堪的她。
“这样好玩么,阿白?”
许暖白呛咳一声,朝着水池的方向吐出一口凉水,用手指掐着自己的嗓子说话。
笑着说的。
脸颊上留着一道不知道是水渍还是眼泪的一滴水,在浴室不太明亮的灯光之下亮晶晶的。
“很好玩,先生。”
说着,许暖白又抖了抖自己的衣领,一滴滴的溅在高衍城的脸颊上,高衍城连躲都不躲。
他看着她脸上的妆容,明明花成一片,她却面无改色。
甚至还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他,“先生在生什么气?”
假装恍然大悟。
“是因为今天我跟周公子走的太近了么?”
“可是高先生,咱们的关系,本该就是这样的。”
“我提供我能提供的,咱们各取所需,我可以像您保证,我没有跟过周公子。”
“今天去找周公子,也不过是出于我自己的一个小小的私念。”
高衍城看着她,忽而将背脊靠在浴室的墙壁上,松了松连领带,懒洋洋的样子。
仿若刚刚气到的发狂的那个人不是她。
“阿白,我一次次的提醒你,你却一次次的执迷不悟。”
许暖白不说话。
“周如生不是你能够动的了的人,就算是你能在这里将他投入大牢,他也有出来的法子。”
“以卵击石的结果只会是粉身碎骨。”
高衍城的眸光深沉极了,盯着她,单手抚蹭上她光洁无暇的脖颈,缓慢往下探,看着在半身湿透下若隐若现的姣好身体。
“阿白,你想要做的事情,一个人做不到。”
“背靠大树才好乘凉。”他缓慢的靠近许暖白,缓慢的用唇角压上许暖白的,声音从高衍城唇角边缘地带溢出来,“我一次次的给你机会,你一次次的不要。”
“别怪我心狠。”
许暖白闭着眼睛,任凭高衍城在她的唇上掠夺攫取,两唇分离时,她的声音淡淡的,“高先生,这件事情,我已经明确的说过了我的理由。”
“对不起,我实在不能够答应您的条件。”
高衍城却忽而打横抱起来许暖白,将人从浴室抱到床上,按在白色的被单上,然后揪起来的项圈和脚链,大开大合的锁在一起。
一起拴在床头栏杆上。
“高衍城?!”
许暖白后知后觉的挣扎,呼吸微微急促了些,“您今天晚上……不是应当陪着周小姐么?”
高衍城完全不管许暖白的想法,将人面朝下按进被褥中侵犯。
很疼。
许暖白蓦然咬住了被褥的边缘。
她听见高衍城在耳边的声音,缓慢的,像是一架低音提琴,曲子款款的从中溢出来。
“放心,从明天开始,你就会改变这个想法。”
“没有我,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按照你的想法,掀翻周如生和周家人。”
高衍城丝毫没有温柔,声音冷漠至极,明明是最亲密无间的动作,却被他作为对许暖白的惩罚凌虐。
他亲吻着许暖白洁白的耳垂,像是在完成最后一场宣告。
“今天晚上一过,你就会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我等着你来乖乖的找我。”
许暖白徜徉在地狱的尽头,天堂的边缘,她被高衍城翻来覆去的折腾,狠狠地咬着被褥,叫都叫不出来,脸上失了血色,始终苍白。
像是一张白纸
直到天边亮了,从远方的山中缓慢的升起来,从一点点零星的光芒,到光芒大绽。
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钻进来,打在许暖白的身上,上面纵横交错,满满都是痕迹,一道有一道,浑身青白一片。
手腕上的枷锁被高衍城解开时,许暖白疲惫至极,靠在高衍城的怀里,似是想要沉沉睡去。
却被高衍城拍醒。
她睁着迷茫的眼睛看高衍城,明明一样一晚没睡,高衍城却全然不受影响,亲了亲她的唇角,然后将她拽起来,替她穿上衣服。
声音也是冷淡的。
“建议你现在去看一下跟你预谋很久的小朋友。”
许暖白蓦然清醒。
她知道高衍城说的是谁,除了赵泠萱兄妹也没有了别人。
而在昨天晚上之前,赵泠萱曾经给她打电话,请求她帮一个忙。
声音殷切。
“我今天晚上,想完成我一个心愿,希望你能帮帮我。”
许暖白的手指顿时冰凉,回头时,高衍城穿着浴袍,站在窗边,“这是什么意思?赵泠萱怎么了?”
高衍城稍稍歪头,视线却缓慢的往窗外看去,缓慢的开口,“现在去的话,没准还能够见到她最后一面。”
他声音一顿,“只是没准。”
许暖白瞳眸骤缩。
下一刻,她从床铺上抓起来自己的衣服,也不管脚踝上是不是有一条脚链连着,叮叮哐哐的往门外跑去,连电梯都不乘,直接走楼梯跑到五楼。
中间被脚链绊了一下,顺着半截楼梯滚了下去。
然后一瘸一拐的往本该是赵泠萱的走。
才走了两步,便听到从前方赵泠萱的房间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尖叫声。
“啊!”
许暖白过去时,只见在偌大的房间里,房间的门开着,屋内尽是乱七八糟甜腻的味道,有一个人影,吊在窗帘上方的挂架上。
闭着眼睛。